「紅荳……」低頭盯著她埋著不肯起來的頭顱一下,衛昂只好伸手握著她的雙肩,將她扳離開身上一下,他也得以再次看清她增添了一種小女人韻味的臉。但最重要的,是她左眉尾至左耳垂下的一道明顯新傷疤。
他忽然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湊近,銳眸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傷疤。
「是那場大火留下的傷嗎?」他的聲音不自覺暗啞了下來,就連他的表情,也顯得更冷更硬了。「你的傷全好了?你身上還有沒有其它的傷?」之前一知道那場大火讓她身受重傷,已經讓他的心懸得半天高;此刻再見到這道差點劃過她的眼睛,破壞了她本來清秀面孔的傷痕,他只感到他身體內的血脈開始劇烈跳動。
紅荳眨眨眼,任他檢查自己臉上的傷。她的心很暖,因為清楚感受到他沒說出口的關懷。
她真的不明白,昂叔叔明明人很好,頂多只是……嚴肅了點,不愛說話、不愛笑了點,為什麼大家都不瞭解他?就連跟她一樣常見到他的青菁,也怕他怕到每次都要躲起來。
「沒事!除了臉上這個疤痕比較不好看之外,我身上現在已經沒有其它傷了。」她趕忙要讓他放心。她後退一步,轉了個圈讓他看,「你瞧,我什麼事也沒有對吧?」另一個後遺症就是力氣還沒完全恢復,不過她自己也明白,這可能需要點時間,畢竟她當時差點被壓死,現在的她能夠這麼生龍活虎已經很奇跡了。
沒等衛昂開口,她很快動手把水缸蓋好後,拉了他就往前頭走。「外面好冷,我們快進去!昂叔叔,我剛好把熱茶燒好了,我倒給你喝,暖暖身子。」把他帶進小廳子。
以前除了煮飯,她什麼家務就全一手包辦了,所以就算她現在一個人住也沒問題。唯一的差別大概只有她自己弄的飯菜很難入口而己。
衛昂坐在小小的廳子裡,看著紅荳忙碌地跑進跑出,這情景,就像他們不曾一年不見,就像他們從沒分開過一樣。但他的心情還沒完全放鬆下來。
「來,請用茶。」紅荳將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微笑。「如果你想喝酒,告訴我,我出去幫你買。」誤會他皺眉的意思。
衛昂接下茶來,「不用,我喝茶。」啜飲了幾口。
紅荳也在他身邊坐下,自己倒茶喝。熱熱的茶水溫暖了身子,她不禁滿足地歎了口氣;不過更令她感到滿足的,是他就在這裡,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給你的銀鏈呢?」盯著她臉上的傷疤,衛昂無名火起,他的嗓音透著危險的平靜。
沒想到他會忽然問起這個,紅荳愣了下,但她還是立刻把穩穩藏貼在自己胸口的鏈子抓出來。「哪!在這裡……啊!你要拿回去戴對不對?你等等……」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原本就是他的東西,她趕忙要將它卸下還給他。
他一定不知道,當她受傷躺在床上,最難過的那一段時間,她靠的就是象徵他信物的這條鏈子努力撐過去的。雖然,那時她住在彭家美麗的屋子裡,有青菁、還有許多人陪著她,但令她堅強地復原起來的最大力量,卻是來自他……
衛昂阻止她的動作。「出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通知我?」她以為給她鏈子是好看的嗎?
紅荳的手停在那裡。「我……我那個時候頁的有想到,可是我怕你也許正在做什麼重要的事會因此分心,反正你會來,我想等你來再知道也不要緊……」她仔細看著他,有些不明白。「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她不知道他在哪裡、在做什麼,就算當時讓他知道,他有可能出現在她身邊嗎?
衛昂沉默著。
紅荳皺皺眉,只好由他的反應自行揣測——她做錯了!
「昂叔叔,對不起!」她連說連動手將鏈子解下來,交給他。「你好像覺得我不怎麼聽話,可是我已經這麼做了。」
低眸睨了她放到他手上的鏈子一眼,他下一個動作卻是二話不說,直接再將它掛回她頸上。
紅荳楞楞地看著他,忘了反應。
「不用跟我道歉,你也沒有做錯。」衛昂可以理解她的想法,愈是她在意的人,她愈為對方著想——他已經摸透她這性情,所以,他應該感到高興嗎?因為他也名列她心中的重要人士之一了。「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我剛從彭家過來,是你姊姊給我你的住址……」他接著若無其事地環顧著屋子四處。「還有興趣學醫嗎?你自己一個人怎麼生活?用那些草藥?」他發現角落整齊堆放的一些曬好的草藥了。
現在,不管她有什麼打算,他對她都已經有打算了。
紅荳很高興他沒提起青菁他們的事。
她從來都不知道彥修小哥,不,現在是姊夫,對她會有其它意思,當時她確實既錯愕又惶恐,也立刻想到她那段時間待在彭家,一定帶給青菁很大痛苦與為難,所以她根本毫不考慮地贊同了青菁的提議。但除了用賣掉溫家一半的錢來租她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她並沒有多拿青菁要給她的錢,她決定靠自己生活下去。
為了青菁的幸福,她清楚最好的方法,就是離她愈遠愈好。
雖然她想這麼做,不過為了等到衛昂,她才必須暫時繼續住在這城裡。其實她都明白,只要她還待在這裡,青菁對她的憂慮和不安是不會解除的。和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姊妹,她並不是不瞭解她,她只是,偶爾會感歎她們逐漸疏遠的姊妹親情而已……
她重新振作精神,對眼前的衛昂笑了笑。
「昂叔叔猜對了!」她起身走向堆在牆角的她的生活來源,向他介紹,「這些都是我自己去附近山裡採來要賣給藥鋪的,有的很珍貴、有的不怎麼值錢,不過這都是叔公留給我的寶貴知識。」蹲下去把一些草藥又翻了翻,然後她才起身坐回他身邊。她毫不隱瞞地承認,「醫館沒了之後,我才真正認清自己學醫才能的底限,那也確實不是我喜愛的,所以我放棄了。可是我發現,以前常跟著叔公去山裡採藥的愉快心情並沒有消失;而且我辨識藥材的能力,也是我在叔公面前唯一及格的……」現在說起可愛的叔公,她的臉上也能帶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