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可以交換一下位置,我的感覺會更好一點。」她這輩子還是頭一道被人這樣倒掛在肩膀上。眼睛被蒙住,手腳不自由,還不知道自己正被帶往什麼地方去!
他輕笑出聲。「很可惜你現在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才怪!「你要把我帶去哪裡?你這可惡的……歹徒!」
「我要把你帶到一個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基地,到了那裡,我就會釋放你。」
「我建議你現在就釋放我,要我把自首的減刑條款背給你聽嗎?」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帶出雜貨店,正往某個地方前去。
至於「歹徒」呢,他正一一向鎮民打招呼,沿路上,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地看著他們,但始終沒有一個人找到聲音說話,他們的舌頭也許都被藏起來了吧。
「自首代表犯罪事實的成立。你會去作證好讓檢察官來起訴我嗎?」
「如果你情有可原就不會。」
「假如我是為愛鋌而走險,算不算你說的『情有可原』?」
「那麼你就是個大笨蛋。」做出這種事來,叫她以後怎麼見人啊,臉皮再厚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確實是個笨蛋,如果我能早一點想到這個方法,或許就可以早一點找到我的目標。」
「姑且先不討論你所謂的『目標』指的是什麼,我說你是個笨蛋,理由是因為,無論是誰都不應該做出這麼瘋狂的事。」
「假設這個人連續半個多月以來都找不到某人,就很可能會這麼做,甚至更加危險。」
「半個多月?怎麼可能。我一直都在家。」不是在家,就是在鎮上。
「你是說你沒有刻意躲我,來個避不見面?」完全沒有意識到對話的人稱已經改變。
「我如果真那麼做了,我會立刻變成世界上最漂亮的豬。」
「你想打賭我不敢吻一隻豬嗎?」
「我——請不要改變話題——你真的半個多月找不到我?」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改變話題。吻一隻豬?他肯?
「我簡直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嘿,我不知道你國文造詣這麼好呢。」還會引用長恨歌勒。國文老師知道了會很高興吧,當年還強迫他們全班背誦這首超長的詩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但首先,你要先回答我:為什麼躲我?記憶中,你不是那種膽小的人。」
「又要談到過去嗎?」如果雙手沒有被綁住,她會擺出吵架用的標準茶壺姿勢,準備來上一場世紀大對決。
「對我來說,那並不是個禁忌的話題,是你不想談它。」
「你居然有臉指責我。當初是誰先轉頭離開的?」! .
「真要我提醒你當時的情況?才十年而己,你就忘記了?」
「等等!你憑什麼用這種責備的語氣對我說話?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他才緩緩的道:「放輕鬆點,我不是要找你吵架。」
「架要兩個人以上才吵得起來。」
「說到底,我只是想見你而已……」
「你現在見到我啦。」
「我回來後,這才只是你我『第二次』見面。我意思是,我們能不能不要躲避對方。」如果她完全不肯跟他正面交鋒,他要如何卑微地請求她的諒解?
「真巧,這半個月來,我也見不到你的人影,你在忙?」
「對,忙著找你、問你到底在哪裡。」
「你騙人,我去找過你的。」她畢竟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知道不能永遠避不見面。「但春花奶奶說你不在。」
「我經常都不在。是因為我在鎮上到處問你的和我的朋友『你人到底在哪裡』。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肯告訴我。那難道不是你的意思?你要他們不可以對我透露你的行蹤?」
「等一等!你這是說,你真的有到處在找我,但是卻沒有人肯告訴你?」
「我知道我人緣不是太好。」
「但我沒有躲起來過……也許一開始有,但也只有兩、三天而已……後來我一直都沒有刻意把自己藏起來,反而是我要找你時,卻一直找不到你……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絕無半句虛假。我又沒有隱形斗篷。」
「最好我就有。小說歸小說,現實歸現實,不要把那件無關緊要的斗篷扯進我們的對話裡。」
「你的意思是……」
「讓我想想。」她開始回想這半個多月來,好幾件令她覺得非常奇怪的事……
那天,她巡邏到珍珍家那附近去,遇到珍珍,就聊了起來。沒多久一通電話響了,跟珍珍說了幾句不知是什麼內容的話,然後珍珍就問她:可不可以陪她到醫院去產檢,她老公今天出差趕不回來。
她不僅同意,還立刻陪珍珍開車到鄰鎮的醫院去。
小鎮沒有婦產科醫生,在過去的時代,雖然有助產士,但目前都已經絕種。現在鎮上婦女生產時,都得到隔壁城市的大醫院去。
當時這件事並沒有讓她感到任何奇怪之處,但若與後來陸續發生的事聯想在一起的話,情況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先是珍珍,再是其他懷孕的小鎮婦女,居然都集中在一段時間內請她陪她們去做產檢。
目前小鎮上的懷孕女性總共有十來位,要每一位的老公都剛好在某一天臨時趕不回家或正巧有要事走不開身,也未免太巧了。
當時她還以為這是生產症候群。你知道的,在醫院裡,當一個孕婦開始陣痛的時候,其他待產的孕婦也會很快地加入陣痛的行列。大家幾乎像是約定好一樣,在同一個時期懷孕,同一個時期生產。因此小鎮嬰兒潮總是集中在固定的幾個特別容易發生的時期。比如說:動情的春天啦、發情的夏天啦之類的……
想來她是錯了。
除了這群懷孕的婦女同胞外,過去這段時間,她的手機還經常響個不停。
一會兒她得從東街跑到西街,只為了幫某位老太太趕走賴在家裡不走的野貓;一會兒她又從西街被叫回辦公室,只為了某位大爺找不到一份過期的檔案,指定她本人使命必達地給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