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晌,她終於回話。
轉身,她就像幽魂一般,渾渾噩噩走出雍竣的屋子,終於知道他也已不允許,她再回頭。
*** *** ***
換成夏兒到貝勒爺屋裡侍候,織心盡力教她,幸虧夏兒受教也乖巧,臨危受命總算不亂。
織心一人承擔下處的工作,所有粗重的活兒都落到她一人頭上,她還要照顧冬兒,蠟燭兩頭燒,體力已漸漸不能負荷。
冬兒病了十日,病況還是不能減輕,大夫建議要移送至郊區別業靜養隔離,以免此病染及府內其他人。
冬兒被送走後,織心的活兒也沒能減少,她每日工作至深夜,隔日天未亮便早起,又逢年近臘月,府內用人吃緊,管家無法再派其他丫頭分擔她的工作,又過十日,織心體力再也不堪負荷,終於生病,她就跟冬兒一樣染了嚴重的寒病。
她病的昏沉但並未咳嗽,所以早晨仍然勉強下床,依舊工作。
昨日夜裡,下起了今年第一場瑞雪,清晨冰涼的冷氣,凍得人渾身發寒。
到了晚間送炭盆進屋時,她候在門外,十二月雪花飄在她的肩上,寒氣逼人,她開始感到頭重腳輕,兩腳在虛空中輕輕搖顫……
「織心姐,你還好嗎?」夏兒出來,看見織心不正常的嫣紅臉色,擔心不已。
「我、我沒事。」她強撐身體,對夏兒笑。「你快進去,把換洗衣物交給我。」
夏兒搖頭。「不,夜裡我再把衣物抱回下處,我來清洗就可以了!」
「給我吧,你該侍候貝勒爺。」
「可是——」
「夏兒!」雍竣在屋裡喚她。
「是。」夏兒憂心地看了織心一眼,然後抱著炭盆進屋。
織心還是站在門口,等她抱衣物出來。
「冷風進來了,把房門關上。」雍竣低頭看書,冷聲吩咐。
「可是,」夏兒憂慮不已。「可是織心姐還在門外,她等我抱衣物給她。屋外好冷,織心姐凍得臉蛋都紅了,趁這屋裡的熱氣,我想用這熱氣暖暖她。」夏兒以為織心嫣紅的臉頰,是因為凍寒。
雍竣仍低頭,卻不發一語。
夏兒顧不得貝勒爺高不高興,趕緊用跑的一路奔到裡間,抱起一堆衣物就朝房門外沖——
「織心姐!」
突然夏兒在門外尖聲大叫。
雍竣第一時間已經站起來,奔出門外。
只見夏兒蹲在地上,急得哭起來,似不知所措。
而昏躺在雪地上,臉孔慘白幾無血色的纖瘦麗人,是織心。
*** *** ***
當夜大夫即來府內診治,斷定是與冬兒一樣的寒病,需送出府外。
「還要再讓她這樣,由著性子繼續下去嗎?」福晉不同意。
她雖不能苟同織心剛烈的性子,但畢竟疼了織心這許多年,福晉不能看見織心如此吃苦。
「這孩子的性子我瞭解,苦頭都往自個兒肚裡吞,如果你一定要把她留在身邊,她也不會屈服。倘若你生氣要懲罰她,那麼便把她送走吧!千萬別再讓她如此,我瞧了心疼。」福晉對雍竣說。
雍竣寒著臉,瞪著臥在床上的織心,冷眼不答。
「或者,你把她還給我!」福晉又說:「八歲時我把她給了你,現在額娘求你把她還給我,可以嗎?」
雍竣還是不答。
「你阿瑪再過幾日就要從關外回府過年了,我要聽大夫的話,先把織心送出府,這些日子你想想,決定如何就盡快告訴我——」
「她不能出府。」
「什麼?」
「她現在重病,不能出府。」他沉著眼,再說一遍。
「重病!」福晉以為雍竣沒聽懂,於是解釋:「就因為重病,她一定得出府!」
「我不會讓她出府。」他淡定、冷靜地道:「額娘若有疑慮,可以不到我的別院。」
福晉倒吸口氣,忍不住睜大眼深深看他。「你說什麼?聽說冬兒在別業至今還病重著,那丫頭不知患了什麼病,染給織心!可你的意思是,你竟要把織心留在府裡,還要留在你的別院裡?!」她寒聲問。
「沒錯。」雍竣沉聲答。
聽見他竟然答是,福晉再也受不了。「你瘋了!」福晉痛聲罵他。「這丫頭讓你吃了什麼蠱?所以你瘋了,折磨她,也要折磨你自己!」
福晉再寬厚也不能置自己兒子的性命於不顧,正如她剛才所言,她實在憂慮織心所染的病。
「不早了,額娘請回四喜齋歇息。」雍竣冷聲,對福晉的指責置若罔聞。
「你——」
「綠荷!」他大聲喚進綠荷,蓋過福晉的聲音。
「貝勒爺。」綠荷聞聲趕緊奔進來。
福晉氣急了,瞪著雍竣又喊:「你怎麼——」
「立刻送福晉回房歇息!」雍竣再打斷福晉的話。
「是。」綠荷依言扶起福晉。
福晉氣得發抖,卻拿雍竣莫可奈何!
回四喜齋途中,福晉一口氣悶在心窩,氣悶地想起織心初次來到王府那一日的情景——
這孩子真漂亮,漂亮得不像凡胎俗物,卻居然要賣身為奴。
然而,至今夜,福晉才終於深深省得,美人禍水這句警言的真意!
可惜她省得太慢,在織心來到王府那一天,她就該想到,這孩子美得太過,不會帶來福氣。
這織心的存在……
終究是禍,不是福啊!
*** *** ***
靜夜裡,雍竣坐在床邊,沉定地看著臥在自己床上,那纖細瘦弱的人兒。
她下了什麼樣的蠱?福晉的話言猶在耳。
不管織心對他下了什麼樣的蠱,他承認,對她,他放不開手。
不否認,她的外在條件,確是吸引他的第一主因,然他見過的貌美女子太多,織心確實很美,也許比任何他所見過的女子都美,然而這卻不是令他放不開手的最主要原因。
也許因為得不到她?
也許因為她竟然要他的專情!
他明白,他始終明白她要什麼,卻不能承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