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織心病快痊癒的時候,那昏迷的姑娘也醒了。
清晨,那姑娘退了燒,福晉得到消息,也知道織心病好轉,便決定來看那個姑娘了。
畢竟人是福晉帶回來的,福晉要好人做到底,如果是身世可憐的女子,福晉還會考慮收留這姑娘,也許在王府裡請管家為她謀個差事。
福晉來過後,問了名字,說過幾句又走了。
織心已拜託廚房丫頭秋兒,為她燒來一盆熱水,給這名叫巴哥的姑娘淨身……
直至為巴哥寬衣時,織心發現她胸口上的雁型硃砂胎記。
織心八歲進府,從小到大在大阿哥身上已見慣,她不會錯認!
這樣的胎記,是巴王府子孫身上獨有的胎記。
織心看怔了,她實在不敢相信,此刻在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可能。
*** *** ***
巴哥這位小姑娘,原來是巴王爺小妾所生的女兒。
剛出生時,巴哥就被親娘帶出王府,這其中原有一段緣由,一段委屈,一段過程。
織心看著至親相認,府中喜氣洋洋,她心頭忽然湧起一股對親人的思念……
可是她進王府前,娘已去世,進王府後不到五年,爹也過身。
她爹是獨子,娘是養女,織心未出生前大爺、阿娘俱已仙逝,爹生她時已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只剩妻子。
所以,在這世上織心已無任何親屬。
有的時候,感傷起自己這樣的身世,織心也會覺得孤獨。
她的命從來沒有好過,就連一個可以相依的親人,老天爺也沒為她留下。
王府這幾日就像辦喜事,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然而在這天大的喜事其中,唯一悶悶不樂的人,只有福晉了。
福晉沒想到做個好人,卻撿到丈夫與小妾所生、流浪在外的女兒。
可福晉也只是氣悶了幾天,就不再板著瞼了。她畢竟是良善之人,雖然也有七情六慾、也有愛惡喜憎,可只要是人就不能苛求,能做到提起又放下的已經不容易,因為不提起也不必放下的,已經成了神仙,還有大多數既提起又放不下的,都下了地獄。
再說到眼中沒有提起也沒有放下的,已經成了佛祖身邊的菩薩。這樣的「人」不是沒有,只是鳳毛麟角,人間聖賢。
小格格的病一好,就搬到了西廂,於是織心又回到福晉身邊侍候。
在福晉身邊,織心跟著主子時常要往前廳、後院行走。
於是,織心見到雍竣的機會,忽然又多了起來。
但是每每見到他,她便低頭避開他。
她一次次的躲避,直到她發現他的目光已不追隨自己,漸漸的,他開始冷眼相待,視若無睹,見面就像不相識。
每當這個時候,織心的心頭就像被車輪輾壓過,她的心傷了一遍又一遍,每見一遍更傷一遍,然而不管傷過許多遍,好像下回她的心總還能再傷深一分,再撕裂得更大一些。
直到這天,夏兒來告訴她,雍竣要到四喜齋來跟福晉說話。
她不知道他為何叫夏兒先來告訴她,是要她迴避嗎?還是她要迎接?
她選擇迴避。
也許他已經猜到,所以叫夏兒來告訴自己。
織心回到她自己的小屋。自從她有了新主子後,她又搬回原本住的小屋。
她在小屋裡坐著,一直坐在椅子上等待著,她一動不動地等著時間流逝,腦中什麼都不想。
一個時辰過去,織心站起來離開她的小屋,走回四喜齋。
一個時辰應該夠了,她瞭解雍竣,知道他不是話多的男人,他不會留在福晉屋裡太久。
但她還是算錯了。
她來四喜齋時,雍竣正跨出房,顯然福晉有許多話跟他說。
在四喜齋前庭,他看到她,她也看到他。
織心停在原地,就像府內其他婢女一般低下頭,準備在他經過時福身問安。
但是當雍竣經過她身邊時,他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彷彿身邊只有花草木石。
雍竣越過,視若無睹。
織心雖然福身,但一句「貝勒爺好」卻哽在喉頭,她瞪著腳下的泥地,眼角餘光看到他無動於衷地經過自己身邊,那時,她連一句話也發不出聲。
她只記得一直低頭,她的身子蹲著,維持著奴婢卑微的姿態……
一直到雍竣離開四喜齋前庭,她慢慢直起身,黯淡的眼瞪著虛空之中,腦海也跟著一片空白。
*** *** ***
不久就要過年,早上她出府為福晉採買上好香燭,預備年初一於廳前祭拜天地。
她時常與福晉聖賢良寺進香,熟悉店家販香好壞,初一祭天攸關一年運勢,福晉向來慎重,所以才叫織心出府挑選採買。
午後,前廳有一人突然來府,聽說此人是玉王府玉貝勒。
織心知道玉貝勒來府,是前廳一名小廝來四喜齋說的。
「福晉吉祥,貝勒爺要織心姑娘到前廳問話。」那小廝到四喜齋說。
「問什麼話?」福晉瞧織心一眼,皺眉問小廝。
福晉不喜歡雍竣找織心,至少,她面上顯露了這樣的痕跡。
「玉王府玉貝勒來府,貝勒爺便要小的來喚織心姑娘,小的並不知道為什麼。」小廝答。
福晉瞇起眼,不說什麼。
織心站在一旁,她沒表情也沒回話,一切但瞧福晉作主。
「聽到了?」半晌後,福晉回頭淡淡對織心說:「爺喚你,你去吧!」
「是。」福個身,織心無話,便隨小廝去了。
看著織心走出屋門,福晉神情若有所思。
*** *** ***
織心來到前廳,見到玉貝勒。
這是個英俊的男人,看似風流儒雅,可一雙銳利的眼卻透露出精明。
織心來了,雍竣眸色冷斂始終如一,並未看她一眼。
「你說的,是她?」雍竣問。
「不是她。」玉貝勒沉定地答,神色似有些悲痛。
「你思念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