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丫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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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誤傷?這傷勢這麼重,哪裡像是誤傷!再說,你幾時做起鹽路的生意?」福晉問。

  「普天之下,還有什麼生意不得做?」雍竣嗤笑。「額娘話問得古怪。」

  「普天之下,又有誰不知你是什麼人?竟敢誤傷你!」福晉板起臉道。

  「沉甸甸白銀,任誰見了都能壯膽。何況,殺頭生意有人做,賠本生意沒人干。為錢財亡命,是人之常情。」

  福晉皺眉。「你想做什麼我都不管,可就是別教我擔心!再說,要是你阿瑪知道,你在外頭竟受了這麼重的傷,他見了這般情景,也絕不會再讓你出門。」

  他收起笑,篤定淡道:「阿瑪不會。」

  福晉明白她的夫君,無話可說。「總之,你得體諒體諒你額娘的心,傷不好就不許再出遠門。」福晉撂下話。

  之後,不待他開口,福晉站起來離開屋子,好教她的兒明白這是個嚴厲的命令。

  福晉去後,雍竣的眼神轉到他的丫鬟身上。

  織心的眼,在接觸到他的眼神之前已避開。

  「剛才我額娘說的話,你懂嗎?」他問。

  「大貝勒問奴婢嗎?」

  「你明知道我在問你!」

  她慢慢轉眼直視他。「奴婢懂。」

  他嗤笑。「你懂什麼?」

  「奴婢懂福晉愛子的心。」

  「廢話。」他說。「屁話。」再嗤之以鼻。

  織心轉開眼。

  「怎麼?沒話好說了?」他又問。

  「大貝勒要奴婢說什麼?」

  「除了廢話、屁話外,什麼都可說。」

  她垂下眼,平聲回道:「奴婢只會說廢話、屁話。」

  雍竣瞇眼。「你說什麼?」

  「奴婢只會說廢話、屁話。」她再說一遍。

  雍竣掀被,然後下床走向她。

  織心不動,她僵凝,瞪著主子,直至他走到眼前。

  他沉聲質問:「廢話、屁話是我說的,你拿我剛才說的話來說嘴,是跟我作對?」

  「奴婢不敢。」她瞪著眼,看向別處。

  「你不敢?」雍竣突然笑,伸手掐住她細白的下頷。「我看,你不敢才有鬼!」他粗聲說。

  「大貝勒身上有傷,該躺回床上歇息。」她壓抑著說。

  「你少廢話!我最討厭聽虛偽的問候,明白嗎?」他乖戾地道。

  「明白。」織心面無表情答。

  他瞇眼,不甚滿意。「三年了,你還是像木頭一樣。」終於,他放手。

  織心垂下眼。

  他忽然回頭,盯住她的眼睛。「剛才,我好像在你眼底看到什麼?」

  他問得突兀。

  「奴婢不知道大貝勒看到什麼。」她說。

  他笑。「織心,你來告訴我為什麼吧!為什麼有時我覺得你恭順,有時又覺得你好像不太聽話?」

  她屏息著,答不上來。

  「怎麼?不想答?還是答不上來?」他嗤笑。「那麼,就求饒吧!」

  她眸子閃動,然後依言說:「請大貝勒,饒過織心。」

  他發噱。「當真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她咬住下唇,齒白瑩透、唇色嫣然。

  他的眼神忽然迷離。

  半晌,他好整以暇問:「嘖嘖,要是我收你進房,你也肯?」

  織心一愣。

  「說話啊!」他低喝。

  「奴婢出身貧賤,配不上大貝勒。」織心答。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

  「不是,是奴婢配不上大貝勒爺。」

  他挑眉,然後評一句。「乏味。」

  轉身,他走回床邊,瞪著她看。

  織心凝望虛空,藉此避開他的眼神。

  「告訴我,你幾時學會奴性的?」他忽然這麼問她,聽起像是故意的。

  這話問得羞辱人。

  織心臉色凝白,她沉默。

  「說話!」他沉喝一聲。

  「大貝勒要奴婢答什麼?」

  「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奴婢不知怎麼回答。」

  「怎麼回答?」他嗤笑。「嘴巴長在你臉上,該怎麼回答便怎麼回答,有何困難?」

  她回眸,對上他的眼。「奴婢還是不能回答。」她平靜地說。

  雍竣瞇眼。「說個理由。」

  「大貝勒是主子,」她面無表情說:「奴婢這樣答,隨時會被逐出王府。」

  他瞪著她,片刻後撇起嘴。「這話,總算有了真情。」

  似乎,他暫時滿意了。

  饒過了她,他翻身上床,拿起書冊繼續閱讀。

  屋裡,看似是平靜了。

  然而,織心的心發顫。

  她的手抖著,她的心寒著……

  三年了,他的性子沒變,只變本加厲。

  三年前,如果不必說話,她就根本不想與他說話。

  因為她的主子,巴王府大貝勒,是天底下最難侍候的爺。

  織心一直認定,八歲那年他將自己從福晉身邊要來,只為折磨她。

  綠荷太天真,壓根不明白,她侍候的是一個怎樣的主子——

  在他面前,說假話不是,說奉承的話更不是!

  唯有說不得的真話,能討他心歡。

  而真話豈止說不得?

  要是說出口,她早已被逐出王府。

  但是,她不說真話,他卻不肯罷休她。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說些不真不假的話?

  侍候他七年,她一直學不會。

  故此,這三年來,他雖不在府內,她卻沒有一日不戰戰兢兢。

  *** *** ***

  夜裡,雍竣臂上的傷口忽然惡化。

  大貝勒發起高燒,大夫夜半過府,見了這般情狀也焦急不已。

  「傷口似乎又化膿,這膿血要是不出,怕傷勢又要加重。」大夫道。

  「可腐肉不是已經剔除了嗎?我看竣兒白天精神還好,怎麼到了夜裡病情卻惡化了?」福晉見長子精神萎靡,額上不斷冒出一顆顆豆大汗珠,不禁心急如焚。

  「傷口太大又深,本就要小心照料,意外難免。」大夫答。

  「那現在能怎麼辦?要再把膿血擠出來嗎?」福晉又問。

  「倘以外力壓迫,恐怕傷害到裡頭剛長出的新肉,現在唯一辦法,只有靠人來吸清膿血。」

  「吸清膿血?」福晉愣住。「這是什麼意思?」

  「大夫的意思,是要以嘴吸清傷口裡的膿血嗎?」織心問。

  福晉睜大眼。

  「是,正因為已剔除了腐肉,膿血積在血肉與新肉之間,不能再妄加施力,必定要以嘴小心吸除傷口內的膿汁。」大夫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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