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帆老大回來了!」有人在喊。
「不好了,理帆老大,老巴被帆船主桅桿擊中頭部!」
後理帆神色一凜,拉著杜雪薇快步登船,排開堵在側甲板的人影。「搞什麼?」他沈聲道。
「老巴破曉前回來,『意外的順風換舷』……」
駛帆船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王桅桿會像刀一樣掃向駕駛艙,沒做好事前措施、運氣差,就會被擊中。
「老巴沒把主桅桿繫緊在船頭,才——」
「人呢?」後理帆打斷無關緊要的報告。目前最重要的是,巴昂那個笨蛋掛了沒!
「老巴在醫護艙,威爾森先生正試著處理他的傷勢……」
「很嚴重!」有人強調。
「要送到岸上的無國界醫學部,老巴可能會在半途嗝屁……」
「老巴是誰?」杜雪薇問道,被後理帆拉著越走越快。她感覺,父親真的對他很壞——他的團隊沒有一個她熟悉的面孔。這船上全是新手之NUVO……
「雪薇,你上船的第一項工作來了——」後理帆帶著她走人船艙走道。
艙門關上,阻絕了外頭亂槽槽的聲響。
「我要幫老巴動手術、」她說。
後理帆頓了一下。
「破曉大概是半小時前,」那時,她搭著他駕駛的帆船,穿越濃霧,看著曙光透染海天。今天很難得出了太陽呢!「我處理老巴,你去準備豐盛的早餐給我吃。」
那些NUVO的七嘴八舌,讓她作了判斷。老巴發生意外還不到兩個小時,快艇送到岸上一定會超過兩小時……這事拖不得!她得立即、當下幫他作手術,才能減輕顱內出血的致命後果。
「你得快點,否則我擔心早餐會冷掉。」後理帆眸光深幽地看著她。
杜雪薇一笑。「沒問題。」
後理帆神情沉定下來,彷彿,他又看到那個在無國界慈善組織會議室裡的杜雪薇——
「她是那個『黑寡婦』美女!」潘恩·威爾森走出醫療艙,放聲驚歎。
後理帆倚在長廊牆面,斜睨他。「還未婚,哪來『寡婦』?」
潘恩,威爾森撇撇嘴。「嚇死人了,她幾乎不用助手,就剖開老巴的腦袋,手法俐落得很!我看她這一輩子很難嫁出去吧——美雖美矣……」
「巴昂沒事吧——」
「我說了沒問題。」語氣嬌柔地打斷男人的嗓音,杜雪薇悠然走出醫療艙。「你做好早餐了嗎?我好餓……」美眸輕眨,瞅著男人。
潘恩·威爾森笑了笑。「你好。沒想到,我們會這樣再見面——」
「我們見過嗎?」杜雪薇歪著頭,額心輕顰。
「我們見過很多次耶……」潘恩·威爾森失望地唉叫。他以為自己長得還不至於讓人印象模糊。
「我真的不記得。對不起喔……」杜雪薇送上燦爛的微笑,說:「剛剛謝謝你當我的助手。」
潘恩·威爾森擺擺手。「沒什麼、沒什麼,我也沒幫上什麼,倒像個多餘的……」美女完全不記得他。「我先告退。」走了幾步,他轉頭,對後理帆說:「帆船借我幾天,最近終於追到一支族群的路線……」
「恭喜你。」後理帆朝他點頭。「小心駕駛,別搞成巴昂這樣——」
「也不錯。」潘恩·威爾森挑唇。「讓美女替我剖腦子,她應該就會記得我了……」自我解嘲,頷首看一眼杜雪薇,回身離開。
「他是誰啊?」直到那身影拐進廊彎,杜雪薇才開口問後理帆。
「潘恩·威爾森——社會生物學家。」後理帆答道。
「社會生物學家?」杜雪薇一臉不明白。「他也是NUVO?!」
「他不是。」後理帆靠近醫療艙門,掌握門把,推開。病床那方已拉起防護隔離帳,他靜靜看了—下,關上門。
「社會生物學家……你的船上需要這種人?」她還是不明白。父親組織下的船艇從來沒有不相關的人士出現。
「那傢伙研究殺人鯨中的『旅居型鯨群』,有一次大概是追得太近,遭受攻擊,出了船難,被我們撈起,從此賴著不走。」後理帆牽起杜雪薇的手,邁開步伐。
「那你還敢把帆船借給他?!」杜雪薇覺得好笑又驚訝。NUVO居然扮起好人收留遇難者!「爸爸要是知道你船上有個無關緊要的傢伙吃白食,一定會很生氣——」
「所以我希望他趕快走。」無起伏的一句,聽起來他一點也不怕父親。
杜雪薇唇角上揚。「你一點也不把爸爸放在眼裡,所以捐錢給無國界?」
「只是為了避免日後麻煩。」後理帆說道,帶著她走進另一問艙房。
房裡已經備妥她要的豐盛早餐。她坐人艙窗邊的圓桌套椅,拿小匙子敲破蛋杯裡的水煮蛋,挖了一口送進嘴裡,眼睛看著窗外移動的帆桅,說:「你一點也不把爸爸放在眼裡,所以收留一個不相關的傢伙吃白食……」
後理帆坐在艙窗另一端的書桌前,看著海圖資料,一手在筆記型電腦鍵盤移動著,對於她的嗓音,他聽著,沒作回應。好一會兒,才問:「你一個人就搞定巴昂的傷——」
「哪有什麼,」她說道:「你船上的醫療艙比起我第一次出隊駐紮的醫院,設備齊全一百倍呢,你知道嗎,那個地方的手術室悶熱得要命,沒電源,還有蒼蠅飛來飛去,像間叢林裡的破廚房……你無法想像的誇張……」
「嗯。」他應聲,靜靜聽她說。
「在那種醫療資源匱乏的地方,連處理肩難產,都得用最古老的方法——我就曾經切開一名產婦的恥骨……」她邊說邊切食著餐盤裡的培根。
後理帆停下看資料的動作,轉頭望著她。
杜雪薇咀嚼著食物,紅唇微合微啟。「老傢伙們期許我們個個成為全科醫師,什麼疑難雜症都要會處理。這種事情就像在做極限運動……」
後理帆撇唇。「你真不簡單,雪薇——」
杜雪薇頓了一下,別過臉龐看男人。他的神情很溫柔,有一秒鐘,她覺得自己是在對松流遠聊這些事,畢竟她和松流遠工作屬性相同,他們應該最能聊這些事,轉念間,她赫然覺察她與松流遠從無聊過這些,因為太相同,她經歷的,他也經歷,沒什麼好聊——他們竟然沒有什麼生活上的趣味可分享!明明他聽古典搖滾,她也聽,他收集骨董,她家搞古代沉船打撈……他們的共通點激盪不出情趣,真的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