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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看著我——」完顏術握緊拳頭,居高臨下地站於她的身前。

  君緋雪不敢看。

  「抬頭看著我!」完顏術驀地咆哮出聲。

  她屏住氣息,緩緩抬頭迎向他的怒氣。

  「一定要演上一檔金人強擄民女為妾戲碼,才能顯示出你的三貞九烈嗎?我在你心裡又算什麼?一個強押民女的蠻王嗎?」他咬牙切齒地怒吼著,眼露寒光。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委屈自己嗎?」她就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後繼無人啊!

  「委屈?!原來嫁給我竟有這麼天大的委屈!」完顏術狂吼出聲,聲震屋簷。

  君緋雪身子一顫,搗住耳朵,不忍卒聽。同樣一句「委屈」,說的卻是兩種心情哪!

  「嗚……」一聲痛苦哽咽自君緋雪唇間脫口而出,她倏地胞步向前,只想遠離這一切痛苦。

  同時,完顏術倏地伸手從她身後扣住她的右手手腕,狠狠往後一拖。

  她一逕地往前衝,他的手臂卻是暴戾地要將她往後扯。

  一聲微乎其微的喀啦聲,從兩人相觸之處響起。

  「啊!」君緋雪痛叫一聲,抱著右手痛到整個人彎縮下身,蜷曲他的腳邊。

  完顏術瞪著她痛苦模樣,健壯身子竟是半分都動彈不得——

  他競將她手腕拉得脫臼了!

  「來人啊!快去叫王大夫來!」完顏術朝著門外大喊著,粗獷瞼龐蒼白如紙。

  「是!」門外小僮立刻大聲回應道。

  完顏術雙膝落地,彎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極慢極輕地將她擺上榻邊,生怕驚動了她絲毫半發。

  只見她痛得緊閉著眼,咬著唇下敢大聲喊痛,像隨時要昏厥過去一般。他的額上狂冒急汗,心裡比她還痛苦上百倍。

  君緋雪右手手腕全腫了起來,纖瘦身子不停抽搐著。

  即便連一個大男人,也往往受不住脫臼痛苦,他卻這樣對待了她,無怪乎她會認定下嫁於他有著千百委屈。她沒錯,他確實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蠻子!完顏術在心裡詛咒了自己千萬逼。

  君緋雪低喘著氣,微微揚眉望著他一臉焦急。

  「我……沒事的……不怪你……」她蹙著眉尖,硬是為他擠出一抹笑。

  「閉嘴!」完顏術狂亂地大吼一聲,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

  吼完,見她微怔地望著他,他自責地想甩自己一巴掌。即便他心裡急,也不能老吼她啊。

  「誰的錯,我心裡有數。你忍著些,大夫就快來了。」完顏術盡可能地壓低聲音,下想再驚著她。

  「大事不好了,軍部傳來急件,說是蒙古乃蠻部落急攻我軍啊——」殊爾哈齊一看到緋雪痛得在榻上猛喘氣,就忘了先前正在說什麼。「緋雪怎麼了?」

  「手腕脫臼。」完顏術嗄聲說道。

  「她的手腕無端端地怎麼會脫臼……」

  「全是我的錯!」完顏術霍然起身,一個拳頭揮擊向牆面,砰一聲巨響,像是擊倒了一座山頭似地,把甫進門的王大夫嚇了個魂不附體。

  「王大夫,快啊——」殊爾哈齊見完顏術正忙著發怒,急著開口招呼道。

  王大夫匆匆坐到楊邊,一看到君緋雪抱著手腕流淚,連忙問道:「姑娘身子哪裡不適?」

  「她的手脫臼了。」完顏術說完後,快步走到門邊,瞪著一群飛過天際的雁鳥,硬是不願回頭。

  「姑娘先忍著痛,我且看看。」王大夫說道。

  聽見榻上傳來君緋雪痛得抽氣之聲,完顏術咬著牙關,強碩身子驀地又是一震。

  「殊爾哈齊,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蒙古乃蠻部落急攻我領土……」完顏術大聲吼著,存心掩蓋她那些像剛著他心頭肉的低鳴痛呼。

  「皇上下令,要你立刻帶軍出征。」殊爾哈齊說道。完顏術軍隊可是大金不敗之後盾哪!

  「知道了,我即刻便出發。」完顏術跨出門外,依舊是頭也不回。只是,完顏術才走了一步,腳步便停頓了下來。

  「怎麼了?」殊爾哈齊也跟著止住步。「你擔心緋雪嗎?放心吧,我讓我那……」

  「婚事暫且先擱下吧。」完顏術頹著雙臂,低頭望著地面,全然不復平日出征前意氣風發之模樣。

  「什麼?!」殊爾哈齊驚訝地睜大了眼。

  完顏術頭也下回地往前定,長靴陷入泥土裡,每一步都踩得無比沈重。

  「我而今要出發征戰,是死是活,誰曉得呢。」完顏術目光空洞地看著遠方。

  「你什麼大小戰役沒見識過,哪一回說過這種喪氣話了。」

  「好疼……」內室乍然傳來一聲啜泣。

  完顏術緊閉著眼,快步遠離了屋宅,只想走得愈遠愈好、愈遠愈好……

  殊爾哈齊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內室——

  王大夫正坐在桌邊寫著方子,嘴裡說道:「姑娘的膀子已無礙,這十日可別勞動,切記多休息。這幾帖藥材加了龜鹿骨,一日四回……」

  「王爺呢?」君緋雪未受傷的左手,拿起一方手絹拭著臉上淚痕。

  「啥?」王大夫佯裝沒聽懂,生怕君姑娘要他去叫人。

  殊爾哈齊走近楊邊,低聲說道:「聖上有令,他出征去了。」

  「他出征了啊?」

  君緋雪低著頭,分不清楚心裡此時心思是難過,或是鬆了口氣。

  「你好好歇著,我待會兒叫你義母來照顧你。我也得快點準備與頭兒一同出發了。」殊爾哈齊說道。

  「請義父一路保重。」君緋雪真誠地說道。

  「我會的,也會幫你看顧頭兒的。」殊爾哈齊大聲說道。

  君緋雪聞言,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目送著義父和王大夫一同離開屋內。

  她咬住唇,竭盡所能地不讓自己流淚。

  完顏術或者傷了她手腕,但她也重傷了他的心。這一回,他竟連瞧都不願瞧她一眼,便上了戰場。

  罷了,就這麼兩無干係吧,也省得她老掛心著自己會耽擱了他婚事。

  她不該再貪戀什麼了。他是個慷慨主子,待在他身邊當丫鬢的這陣時日,她手邊早已攬了些銀兩,隨時都可離開王府回中原尋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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