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蝴蝶蝴蝶真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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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他要處理掉這間嬰兒房裡的所有東西,路露的療程不是一、兩個月就可以結束,將來她術後回家休養,天天對著這些東西,只會越看越傷心。

  但當初他在這間房裡用了多少心思,如今要毀掉它,同樣要傷那麼多的心。

  愛太深,所以心更痛啊!

  真的不捨、真的做不到,他怎能將這個孩子忘掉?他盼了六年的寶寶啊!

  「嗚嗚嗚……」陣陣細碎的嗚咽從門邊傳過來。

  路露在臥室裡,聽見隔壁嬰兒房的動靜,好奇過來察看,卻沒想到會見到如此的場景。

  她錯了,她怎會以為老公沒有跟孩子血脈相連,就不似她愛孩子入骨,體會不到捨棄孩子的刮骨之痛?

  每一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啊!

  「老婆──」聽到她的哭聲,莫棋慌忙將床被一丟,跑到門邊,扶起哭到站不起來的她。

  「木頭、木頭……」她抱著他,放聲大哭。

  他也想哭,奈何卻是心痛到流不出淚來。

  抱著她,他不知該怨天,還是謝天?

  上天先給他寶寶這個巨大的驚喜,卻又迅速地收回它,讓他短時間內體會了從天堂掉進地獄的痛苦。

  但是在絕望中,上天又給了他們一線生機──一個吻合的骨髓捐贈者,有八成的機率可以讓路露痊癒。

  上天並沒有遺棄他,只是狠狠捉弄了他一下。

  他內心百感交集,如今已不知該做何反應。

  「木頭……」她抽噎著,拉他進嬰兒房,彎腰撿起一張被撕下來的海報。

  多可愛的娃娃,瞧瞧這眼、這鼻,居然跟莫棋有三分像呢!如果她的孩子能夠順利生下來,會不會也有如此的五官呢?

  「別看了,老婆。」指望那注定要失去的東西毫無意義。

  「不,我們把它們重新貼回去。」她蹲下身去,將每一張被弄縐的海報一一用手撫平。

  「老婆……」她不會又反悔,堅持生完孩子再做治療吧?那不行的,她的身體撐不住。「妳聽我說,孩子我們可以再生,我們還年輕,有機會的。但首先妳得把身體養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妳也答應過我要接受治療的,妳不能……」慌慌張張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不是的,木頭,我沒說不做治療,只是……對不起……」她咬著唇,忍著淚。「我只會指責你有事不跟我說,不尊重我,沒想到……真正輪我出事的時候,我也沒有跟你溝通,我……我以為孩子跟我血脈相連,出了事,只有我最心痛,但我忘了……你也是孩子的爸爸,你跟我一樣都愛寶寶。我們是夫妻,我們應該什麼話都能說的……對不起,木頭,對不起……」

  她曾因為他善意的謊言而心痛,卻為何自己也會大意到重蹈覆轍呢?難道人一定要自己也摔一跤才懂得痛嗎?那這一跤也摔得太大了。

  「沒關係、沒關係,老婆,妳別哭,我不在意的,真的……」只要她肯接受治療,那些小事他根本不放在心裡。

  「木頭……」她張開雙手抱著他,良久良久。「我們把海報貼回去好不好?就當……給我們第一個孩子留個紀念,紀念我們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孩子,雖然他沒有機會出生,但我們還是很愛很愛他。」同時也警告自己,愛情需要不停努力經營,沒有什麼幸福是可以得來理所當然的。

  「老婆……」他的喉嚨梗住了。

  「我們一起把海報貼回去?」

  他深吸口氣,沉重地點頭。「好,我陪妳貼。」

  她撿起一張海報,看著上頭可愛的娃娃,笑得眼睛都瞇成縫了,忍不住在上頭親了一下。「木頭,你出生的時候有沒有頭髮?」

  「沒有,我媽說我天生一顆大光頭。」很像他現在手裡這張海報上的娃娃。

  「我也是。這樣看來,我們的孩子極可能也是個光頭小子嘍!」

  「小時候光頭,不代表長大也會光頭,看,我現在頭髮多多啊!」

  「我就不行了。」她深吸口氣,抹乾了淚。「我的頭髮又細又少。」

  「可是很軟,我很喜歡呢!」無數個夜晚,他就愛摸著她柔順的發入眠。「如果是女娃兒,像妳這樣的頭髮是最漂亮的。」他拉住她的手。

  她皺著鼻子。「我喜歡男孩子,力氣大,將來我逛街,做家務時,就多一個苦力可以使喚了。」

  「妳要等到孩子有力氣幫妳做事,恐怕要很久很久,不如女娃兒可愛,愛撒嬌是天生的,只要女兒小嘴親個兩下,再說幾句爸爸我愛你,天大的辛苦都值得了。」

  「你注定是『孝子』、『孝女』。」孝順兒子和女兒啊!

  「我不是更孝順老婆嗎?」

  「貧嘴!」

  這一天,夫妻倆收拾了一間最好的嬰兒房,然後深深地鎖起來。

  這將是他們夫妻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大的傷口。

  第十章

  路露住院接受治療,莫棋便向公司遞了假單。按他的想法,老婆生病,那是要全天候照顧的,雖然老闆說過開發部不必打卡上下班,但他還是覺得要交代一下,才算負責。

  莫棋到現在還是記不住新老闆的名字,永遠都只叫他老闆。

  而這位老闆也很有意思,直接就將莫棋的假單撕了,告訴莫棋,一年後看成果,至於其他雜事,那就不必交代了。

  現在莫棋真的很感激這位斬老闆,這若換在從前,他恐怕早被請吃炒魷魚了。

  他把這件事告訴路露,惹得她一陣笑。

  她才剛開始進行化療,後遺症尚未出現,除了臉色有些青白外,娃娃臉、清純的氣質一如從前。

  不過化療也讓她有些不適,今天一整天,她反胃欲嘔,連水都快喝不下去,看得莫棋無比心痛。

  「你那位老闆倒是個有趣的人,不過……」她拍拍莫棋的手。「木頭,這樣的人可以是個很好的上司,也可以是個很可怕的主管,你得當心了。」

  對於她的話他不是很明白;本來嘛,他是一心鑽進遊戲裡的人,哪比得上她從事服務業,日日接觸三教九流各路不同人馬來得會看人,看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便能約略猜出這人的心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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