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他志得意滿的在腦海中計畫該如何一口把聖湖之地吃下來之際,卻又見那單騎竟然遠遠的駐足於戰場正中央,馬上的騎士慢吞吞的跳下馬,取下馬側的兩把巨劍,再喝叱馬兒一聲讓牠自行跑回去,
然後,他雙手各一把巨劍斜指地面,岔開雙腿傲然卓立,黑髮迎風飄揚,令人不寒而慄的煞氣彷彿寒冬的冰雪般逐漸凝結,接著,他以教人狂怒的挑釁姿態舉起右手巨劍直指向他,再往下點點地上。
來,向我投降吧!
列坦尼的怒氣果然瞬間被激發了。「兩支小隊,解決他!」
最前方兩支小隊共二十六人大聲應喏,馬上舉著闊劍和盾牌,轟轟烈烈的衝向前去,準備一人一劍就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砍成碎肉。
不料,他們才剛把那個人圍起來,兩腳都還沒站穩,手上的闊劍和盾牌也都還沒舉到定位,那人突然舉高巨劍旋身回轉一圈,然後,巨劍又放下了,而他們也動不了了。
片晌後,幾乎是同一時刻,那二十六個人一齊從同一高度斷成兩截,包括沉重的盔甲、堅硬的盾牌和銳利的闊劍,全都斷成了兩截,鏘鏘鏘鏘亂七八糟掉了一地。
整個戰場是一片死樣的寂靜。
雙方所有人馬都難以置信的瞠大了眼睛,無法想像他是如何一劍就將那二十六人劈成兩半,根本沒有半個人看清楚。
邪術嗎?
突然,列坦尼策馬急馳到一旁的沙丘上,轉身面對戰場,以震驚又憤怒的聲音咆哮,「殺!」
於是,一千五百人宛如狂風暴雨般衝向前,頃刻問便將雅洛藍淹沒了。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場令人毛骨悚然、驚駭欲絕的大屠殺的開始。
一個人,只是一個人,僅僅一個人,被包圍在一千五百個武士之中,卻宛如置身於蔓生的芒草間,兩把巨劍是兩把鐮刀,隨手一揮,芒草便倒下一大片,不管他殺到哪裡,四周便在最短的時間內堆滿了層層迭迭的屍首。
斷腿、斷手、斷頭,血淋淋的堆了一整片,還要被人踩來踩去,名副其實的死後又被踐踏。
至於那一千五百個犧牲者也早就殺紅了眼,同伴倒下再多,他們也沒想過要逃命,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對方終究只是一個人,而自己這邊再怎麼說也有一千五百人,再難應付的敵人遲早也會被他們幹掉。
而在旁觀者眼裡,這真是一場恐怖的大屠殺,比兩軍對戰更駭人聽聞,如果沒有親眼目睹,說給誰聽都不會有人相信。
一個人屠殺一千五百人?
太可笑了,怎會有這種事?話說反了吧?應該是一千五百人屠殺一個人,不然就是一人下命令,指使屬下去屠殺一千五百人,這才是真相吧?
但事實是,的確是一個人屠殺一千五百人!
跟此刻比較起來,殘羅城前那一場殺戮根本不算什麼屠殺,眼前這一幕才算是真正的大屠殺!
絲朵兒拚命嚥口水,看得都有點反胃了;愛西芙與瑪荷瑞相對一眼,各自發現對方的臉都在發綠,從淡綠到青綠,又從青綠到深綠,還在逐漸往墨綠發展。
她們身後那些「英勇威武」的女戰士們就更別提了,不知有多少人早就嚇掉了手上的盾牌和闊劍,差一點點就摔下馬去,但嚇壞她們的並不是殺人或殺人場面,而是那個殺人的人。
他不是人,是魔神!
當然,列坦尼的模樣最糟糕,當他吼出那個「殺!」字時,打死他也想不到會有這種敵人、這種結果,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不但看得他臉黑了一半,心中也隱隱泛出一絲畏懼。
他敵得過這個人嗎?
正當他這麼問自己的時候,不知何時殺戮人群已逼近到他前方不遠處,於是,他終於有機會看清楚那個人的臉,雖然只是一剎那,但已足夠他認出那人的身份,霎時間,他駭異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絲朵兒的禁臠!
那個瘦得像根竹竿,老是堆著諂媚的笑臉,像只哈巴狗似的緊跟在絲朵兒背後搖尾巴的雅洛藍!
竟然是他!
「退!」他驀然大吼。
不過一會兒,他的武士們都退開了,然後,他和他的武士們都驚恐的發現,一千五百人只剩下兩、三百人了!
他咬緊牙根,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怖感,屏息注視著佇立於屍首堆中的雅洛藍,後者不但以嘲諷的眼神回視他,並且再度擺出那種令人怒髮衝冠的姿態,舉起右手巨劍直指向他,再往下點點地上,但這回的意思很明顯的是輕蔑。
要投降了嗎?
不,他絕不投降,一場仗不夠決定一切!
下一刻,列坦尼扯韁狂奔而去,剩下那兩、三百個武士也倉皇的隨後追趕,繼續踐踏著滿地屍首。
雅洛藍聳聳肩,兩手用力甩掉劍上的血跡,再轉身慢吞吞地走回女蘿族那邊。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喝采,可是每一位女蘿族戰士們都用一種由衷敬畏懾服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禮。
女蘿族向來不服任何男人,但這個男人,她們徹底心服了!
不過雅洛藍並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他的眼裡只有絲朵兒。「我想……」他對她滑稽的擠眉弄眼,唇畔的笑容純真又無邪,還有點無辜。「列坦尼應該很清楚我們的戰力了!」
她們的戰力?
不,他一個人的戰力就足以橫掃天下了!
*** *** ***
士兵搭帳篷露宿荒郊野外是稀鬆平常的事,曾經在外流浪四年找人的雅洛藍佩很習慣了,但他還是好想念家裡那張他親手制做的大床。
「我想回家睡床!」他一邊把毛毯鋪在地上,一邊喃喃抱怨。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雅洛藍。」絲朵兒盤膝坐在一旁,怔愣地注視著他,終於開始懷疑了。
「嗯?」
「你到底是誰?」
手上停了一下下,又繼續。「我是你的禁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