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有話想說。」
「秦始皇有哪些重要貢獻?」她拋出的問題和腦袋中想的一致。
「書同文、車同軌,定度量衡,建萬里長城。」想也不想,他隨口答出。
答案出籠,兩人都嚇一大跳。他半張嘴,有幾分傻。
書青笑開懷,她沒猜錯,他習慣把她的話灌入潛意識。
「我怎麼會知道這些?」對於自己的「博學」,庚禹有幾分心驚。
「你敢不知道,我就把你的腦漿擠出來搾汁,保證比夏天的西瓜汁更清涼退火。」
書青抬高下巴,驕傲得很,所謂名師出高徒,就算學生不怎麼高明,但他起碼把她的話送入潛意識裡,有生如此,師復何求?
「你很暴力。」
「想當年,沒有我的暴力,有你今日的成績?」
「成績?對了,你說過你教我功課,還陪我留在爛高中。」
「沒錯,你沒有變成文盲,應該感激我的暴力。」她伸出拳頭,供他膜拜。
他學她,伸出大拳頭,一張一縮,將她的小拳頭包在手心中央。
突地,一陣悸動傳進心中。
庚禹不懂,沒有魔咒,她和哈利波特也沒血緣關係,但怎麼會握住她的手,他便覺得好快樂,彷彿自己本來就該這樣一直、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吧,我感激你。」
說著,他彎腰低身,向上一躍,雙手往上攀,摘下酸果遞給書青。
打開,裡面的果仁已經被小鳥啄食過,原來,小鳥也喜歡愛情的滋味。
「怎麼了?」
「不能吃。」書青把剝開的果莢遞到他面前。
「再接再厲,一定能找到可以吃的。」他又抬頭,試著尋找其他的。
「算了,季節過去,不能勉強。」書青聳肩。
沒錯,世界上很多事不能勉強,只是她不知道,他和她之間是否也隨季節過去,只存惆悵。
「以前我們常來嗎?」放下高舉的手心,他轉頭問她。
「對。」
用力點頭,馬尾巴鬆開,他伸手將她的亂髮撥到耳後,又是一個潛意識的習慣動作,她舒心、他快意,他愛那份熟悉感,而她戀上他的溫柔,在多年以前。
「酸果並不好吃,為什麼我們常來?」
「重點不是好吃。」
「那重點是什麼?」
「好玩。」
「好玩?」他看看樹梢,再看看書青。
「我們在盛產季節裡摘下一大盒,每次打賭輸了的人,就要吃一顆。」
她喜歡看他酸得瞇眼皺眉的模樣,喜歡他溫溫和和的抗議聲,抗議比賽不公正,他是個好男生,真的,很好的男生。
「結論是,它不是不好吃,而是非常難吃?」難吃到成為懲罰工具?
「它的味道有點像有機烏梅。」
「有機烏梅?不懂。」庚禹搖頭。
眉目相對,他們對出一點點心動感覺,這個女孩很特別,特別到三年多來,他所認識的女人在腦海問自動退位。
「製作烏梅需要用很多的藥劑,有的傷身、有的傷肝腎,但酸果不用加工就有了烏梅的酸滋味,所以它當然是有機烏梅。」
她詳加解釋,像小時候教他唸書一樣,他不笨,但別想叫他把不懂的知識死記,她必須給他邏輯、助他思考。
「通常我們打賭什麼?」笑望著她,他喜歡她說話時的神采飛揚。
「很多啊。」
「舉例。」
「打賭你隔天的考試,考不到六十分。」
「這種打賭不公平,你教我功課,自然很清楚我的程度到哪裡。」他抗議,
「是不太公平。」她同意。
「還打賭什麼?」
「打賭你沒本事讓校花楊依依離開你。」
這是她的小心眼,她想,也許可以借由賭約,讓他們兩人分手。可惜,她失敗了,因為這個好男人不願意讓女人傷心。
「這更不公平了,為什麼我要為一個打賭讓女朋友離開我?」
「我同意,不公平。」書青點頭,反正他好、她壞,他正直、她奸詐,從小時候就是這樣。
「還有呢?」
「還有,我能不能在半個月裡減掉兩公斤?」
「這更過分,能不能減兩公斤,你的嘴巴和身體是控制變因,為什麼我和你賭這個?」
「對啊,所有的打賭都對你不公平,只不過……」她笑笑,猜測當年的他和她一樣,對愛情很懵懂。
「只不過什麼?」
「你被我欺負,欺負得心甘情願。」而她為他,同樣付出得心甘情願。
他被她欺負得心甘情願?什麼時候他變成可以被欺負的男人?
他交往過無數個女朋友,她們覺得他不溫柔,她們說他斤斤計較,對愛情吝於付出,她們的句句批評造就了分手結局,可是沒和自己談過愛情的小青,居然處處佔他的便宜,並且教他心甘情願?
「能讓我心甘情願被欺侮,只有兩種情形。」
「哪兩種?」
「第一種是我愛你,第二種是我怕你。你說,是哪一種?」
「又愛又怕羅!」她不明說。
低眉,書青在泥土裡看見破裂的酸果,彎下身拾起,笑開眉眼。
「你找到了?能吃嗎?」
「看看羅。」撥開果莢,她挖出一顆黑色種籽,酸果不只吃起來像烏梅,看起來也像烏梅。
書青輕咬—口果肉,…酸啊,酸的她瞇眼。
庚禹沒吃,兩頰先發酸,突地,關於酸果的記憶跳進腦海……沒有經過思考區,他接話:「它可以放在剉冰裡,加煉乳一起吃。」
微張嘴,她錯愕,「你想起來了?」
「我吃過對不對?」
「對,有一回你輸慘了,要吃掉五顆酸果,你索性買來剉冰和煉乳,滿滿地加了整盤,才吃一口,你直說好吃,我忍不住搶過湯匙試試看。你沒騙人,味道果真很不錯,到最後根本分不清是誰受罰,我們分工合作把酸果煉乳冰吃光。」
「那次我賭輸什麼?」
「你賭我交不到男朋友。」
那年,肥胖還是她的重點特徵,他沒說錯,男生對林旺產生不出感覺,壞男生嘲諷她,奸男生遠離她,她像塊沾了大便的麻薯,走到哪邊都是笑話。唯有他例外,不管別人的笑鬧眼光,堅持和她一起上下學,一起玩耍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