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士元不想進去,便杵在門外候著,放眼打量,除了不遠處的騾棚內,有位少爺帶著幾名家丁在看騾子外,棺木店附近並沒有什麼人在走動。
想起幾個月前,他為了找活兒做,也曾來到這附近,可棺木店老闆或許是死人生意做久了,心也冷了,因此只換來嫌棄。想到此,他不禁面露苦笑,驀地一句惡意挑釁的刻薄話傳來。
「瞧瞧這一臉窮酸相的是誰呀?!」
郎士元眉頭一皺,沒有回頭。一聽他就知道這叫囂的豬嗓是誰的。
來人是順昌府張大戶的獨子張天霸,兩人年紀相仿,但張天霸老愛仗勢欺人,之前他的腳傷就是拜這惡霸所賜。
方纔怎麼沒瞧見他?穢氣!郎士元暗啐。
「原來小乞兒還沒死,哪裡撿來的破衣裳呀?」張天霸想扯拉郎士元的衣衫。
「別拿你的肥手碰我。」郎士元不客氣地揮開張天霸襲來的手。
他的回手,唬了張天霸一跳,整個人差點跌倒。
「臭要飯的!竟敢對你老子不敬?」惱羞成怒之餘,張天霸教唆身旁的跟班。「給我好好的教訓教訓!」
「上!」眾人一吆喝,朝他扑打過去。
郎士元以一敵多,若在以前只有挨打的分,可經過這幾個月的溫飽,再加上每日做粗活的鍛煉,身子骨看起來猶瘦,但與以往的孱弱已大大不同。
耳聽陣陣慘嚎聲,郎士元打得大呼痛快,他已受夠這些執褲子弟的欺凌,雖說身上也挨了不少拳頭,但他彷彿不知疼痛似的,猛地擊向對方。
張天霸吃了好幾個拳頭後,牛性一起,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就往郎士元衝去。
郎士元正想再好好賞張天霸幾拳,忽覺身旁多出一掌朝張天霸襲去。
匕首掉落於地,張天霸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呻吟。
郎士元往身旁—瞧,不知何時多了—位衣著尊貴的少年。是方才在騾店看見的少爺。
「以多欺少還打不過人家,又用暗算,不可恥嗎?」
郎士元聽那少年義正詞嚴地怒斥,再看看地上的匕首,明白是對方出手相助,拱手正想道謝,但少年揮了揮手,阻止了他。
「舉手之勞,就不必客套啦!在下蘇燦,請問仁兄大名?」
「郎士元。」見對方沒有半絲富貴驕氣,郎士元不禁對這位蘇少爺心生好感。
吳老爹在裡頭聽見吵雜聲,走出棺木店見這光景,問道:「士元,發生了啥事?」
「是張天霸先動手打人的。」蘇燦開口。
「蘇少爺,是您。」吳老爹拱手為禮。這蘇、張兩家在順昌府是惹不起的顯貴人家,頓時失了買棺木的興致,只想趕緊閃開為妙。「謝謝您出手相救。士元,咱們走吧。」
郎士元揉揉拳頭,乖乖地跟著走。
「慢著!」張天霸讓隨從扶著。「臭要飯的打了人就想跑?」
這話又讓郎士元衝動得想上前理論,吳老爹硬是攔住他。
一旁的蘇燦卻挺身笑道:「我沒上衙門告你殺人,你倒先咬人一口?」
「我……我怎麼殺人了?」張天霸對蘇燦顯然有幾分顧忌。
「地上那匕首難道不是你的?要不要我拿這證物去見官?你張家雖說有幾兩銀子,可咱們縣太爺只怕也不敢得罪蘇家吧?」
張天霸頓時啞口無言。
郎士元見蘇燦居然治得住張天霸,暗暗稱奇。
「士元,走吧。」吳老爹再次催促,這次沒人再敢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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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吳家後,所有人都興意盎然地打探事情的經過,只有吳憂圈起小嘴兒朝郎士元青腫的拳頭上猛吹氣。
「士元哥,痛不痛?我幫你吹吹。」
「不疼才怪!」吳老爹罵道:「臭小子,你很行嘛,以一對多,個個讓你打得落花流水……」
郎士元默不吭聲,聽著吳老爹的叨念,雖是臭罵,但瞧著小憂邊幫他上藥,邊替他喊疼,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還笑?好玩嗎?」吳老爹氣呼呼地教訓。「你道那些個惡鬼會光明正大嗎?若不是蘇家少爺發現張天霸手握匕首,你這條小命兒還在嗎?」
「那蘇燦是啥來頭?」郎士元好奇地問。
「他是告老還鄉的蘇太學士之子。」
郎士元性子本來就倔傲,見蘇燦身著華服,知是富貴人家,但因他無富貴之驕氣,因此動了想與蘇燦結交的想法。現在知他還是名門之後,他自覺身份不配,因此打消念頭。
「小憂,去拿乾淨的衣衫來。士元,把衣衫脫了,我替你補補。」吳雙說道。
「大姊,對不住。」郎士元不在意打了這麼一架,他早就想對這些人一吐怨氣了,可平白弄破一件衣裳,他卻覺得內疚。
「才不呢!」吳情接口。「我早就看那張天霸不順眼了,成日游手好閒、惹是生非的;衣裳拿過來,我替你補,獎賞你替咱們出氣。」
郎士元將衣裳拋過去,吳情一接手,也不回話,忙著找出該縫補之處;兩人雖常鬥嘴,可遇見事了,恩怨便放一旁,同仇敵愾。
吳憂見吳情拿著郎士元的衣衫縫補,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羨慕,她的針線不如二姊來得巧,縫補之事自然是二姊做得比她好,可她真的也想幫士元哥補衣呢!
「土狼,你過來。」吳情喊著。「我比比你的肩寬,順便改改。」
郎士元順從地走過去。「不用改啦,反正老爹身材不高,他的衣衫很快地我就可以合身了。」
吳老爹還在氣頭上,聞言一瞪。「長得高了不起?哼,沒大腦。」
「是,爹爹最有大腦,」吳情冷冷地諷刺。「逃之夭夭,最聰明啦!」
「呵呵……情兒,爹爹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吳老爹乾笑。
郎士元聽兩人鬥嘴,心上升起一股暖意,眼角瞥見小憂一溜煙地跑出去,待吳情量身完,他便跟著尋去。
很快地,他在平日讀書的竹林中找到吳憂,她正坐在竹林裡的那棵矮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