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景毅站在床前,雙手環胸,面色不豫地瞪著還在呼呼大睡的人兒。
睡得很熟的小小人兒,渾然不覺有人正在觀看她的睡相,依然張著小嘴打呼,還睡得東倒西歪。
苗景毅的面頰抽動一下,愈看她,他的臉愈黑,怒火呈倍數飆高。
都幾點了?他這個主人已經起床等著吃早飯,而她這個不盡責的笨女傭還在睡,不但睡,還舒服地打呼。
他忍住想一腳把她踹下床的衝動,伸手推推她,用過度壓抑而僵硬的語調,幽幽地開口。「我的早餐呢?」
「唔?」蘋兒好夢正酣,突然被人叫醒,眼睛根本還睜不開,小嘴兒已下意識露出酣眠的甜笑。
「我在問我的早餐。」可怕的聲音,比北極圈的冰山還要冷。
「什麼早餐?」蘋兒總算勉強撐開眼皮,意識混沌地看著站在她床前的黑臉男人。
黑臉……男、男人?!
「喝!」蘋兒猛然吃了一驚,嚇得連忙從床上跳起來。「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他還是那張可怕的包公臉,居高臨下瞪著她。「我要吃早餐。」
「咦?」說到早餐,她摸摸肚子,它也在咕咕叫鬧脾氣了呢!她連忙掀開被子下床。「我也餓了呢,讓我們一起──」
「不是我們,是妳!」黑臉煞星冷冷打斷她的自作多情。「妳去做飯給我吃。」
「啊?」蘋兒的動作霎時定格了。
呃……做早飯?她?可是──
十分鐘後,苗景毅坐在客廳裡翻閱報紙的財經版,研究最近幾支股市績優股的漲跌走勢,蘋兒卻在廚房裡瞪著爐具、鍋子冒冷汗。
怎麼辦?她根本不會燒飯做菜呀!該向他坦白招認嗎?
「怎麼了?有任何問題嗎?」
客廳傳來苗景毅懶洋洋的疑問,蘋兒連忙揚聲喊道:「沒、沒有問題啦!」
嗚,她還是沒膽承認啦!要是被他知道她其實什麼也不會,鐵定會立刻被他丟出去。
以他的冷血無情,她毫不懷疑他會馬上這麼做。
「好吧,為了不餓肚子,欸,不,是為了圓滿達成任務,我決定拚了。」
蘋兒從冰箱裡取出幾顆雞蛋,決定煎蛋給他吃。
可是,雞蛋應該怎麼煎?
「總之,先把鍋子燒熱準沒錯。」蘋兒喃喃說道,把鍋子放到爐子上開火。
「然後,要加油吧?」她拿出一瓶畫著豆子的塑膠瓶,把裡頭黃黃油油的液體整瓶倒進鍋子裡。
她把火開到最大,等到鍋子裡那些液體被加熱到劈哩啪啦作響的時候,她才顫巍巍地拿起雞蛋。
「該把蛋放進去了。」
她兩手抓著四顆雞蛋,來到鍋子的上方,不斷上竄的熱氣燙得她的小手迅速發紅,她耐不住高溫帶給她的疼痛,慌忙將手一鬆,笨手笨腳地將帶殼的雞蛋丟進鍋子裡。
不過幾秒鐘,廚房裡就發生了嚴重的爆炸事件。
「妳煮好了沒?怎麼這麼慢。」
在客廳等得飢腸轆轆又不耐煩的苗景毅來到廚房,想看看她在搞什麼鬼。
砰!
不料他才剛跨進廚房門口,就聽到一聲類似炮彈擊發的聲響,他渾身一震,立即蹲下來找地方就地掩蔽。
砰、砰、砰!
接著又傳來三聲悶響,他躲在門後,看見一坨黏糊糊的東西從眼前飛過,「啪」一聲,黏在廚房門外的牆壁上,然後以極其噁心的姿態,緩緩地往下滑。
那是什麼鬼東西?
苗景毅瞪大眼,差點連嘴都嚇歪了。那是炸彈,不,是炸蛋!
他從那坨東西的顏色以及破碎的蛋殼認出,剛才從他眼前飛過去的,是一顆炸開的雞蛋。
當那些雞蛋爆炸所引起劈哩啪啦的聲響消失後,廚房內逐漸歸於平靜,苗景毅緩緩起身打量自己的廚房,一看到廚房裡宛如核爆現場的慘況,立即發出可怕的咆哮怒吼。
「笨蛋,妳在幹什麼?!」
蘋兒縮著脖子躲在牆角,藏匿在一隻被她拿來權充盾牌的鍋蓋後頭,張著骨碌碌的眼珠子,心虛又無辜地看著他。
「我也不知道,我想煎蛋,可是雞蛋突然炸開來了。」
苗景毅起身走到瓦斯爐前,先關掉還在燃燒的猛烈爐火,探頭往鍋裡一看,差點沒氣昏。
「油放這麼多,妳到底是要煎蛋還是炸蛋?還有,妳是白癡嗎?妳居然沒把雞蛋的蛋殼敲破,整顆蛋直接扔進去,呈現密閉狀態的雞蛋當然會爆開呀!」
「我……」蘋兒將身子縮得更小,恨不得直接化為灰塵,消失在他面前算了。
苗景毅瞇起眼,像審視犯人般直盯著她。
「妳到底會不會下廚?」一個懂得烹飪的正常人,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我……」蘋兒心虛地垂下頭,壓根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的反應,間接回答了問題的答案,苗景毅怒極反笑,但那笑容,遠比他的大聲咆哮還要可怕。
「很好,瞧瞧我撿到了什麼?一隻會撒謊的落難小貓。」他冷聲嘲諷。
蘋兒著急地解釋:「不,對不起,我不該撒謊騙你,但是請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妳到底怎麼想的都無所謂了。」苗景毅輕聲說道,那語調太輕、太溫柔了,反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阿毅。」
「我這輩子,最痛恨別人欺騙我,妳走吧,我不需要妳了。」他酷臉一拉,扭頭走出廚房。
「不要啦!你不要趕我走。」蘋兒哭喪著臉跟在他屁股後頭,低聲哀求。
「廢話少說,妳給我滾。」苗景毅大聲怒吼,終於徹底抓狂了。
「嗚……哇……」蘋兒從來不曾這麼被人凶過,因為驚嚇和委屈,立即張嘴放聲大哭。
「妳哭什麼?!」苗景毅更生氣地大吼。
明明是她不好,她還敢哭?氣人的是,她那像是被拋棄似的孩子哭聲,居然令他感到小小的良心不安。
該死!到底關他什麼事呀?為什麼他非得收留這個無家可歸的笨蛋不可?他煩躁地抹了把臉。
「嗚嗚嗚……」蘋兒還在哇哇大哭,像即將被趕出家門的孩子,不斷用手背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