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求你快停止──」闇兒惶恐地搖頭,卻只能隔著遙遠的距離遙望著,無力阻止。
哈勒斯一開始唸咒,康介頤就覺得頭腦一陣劇痛,好像有什麼詭異的東西正盤據在他的腦袋裡,緊箍著他的大腦。
「日月山川,天地歸吾,爾入黑牢,魂魄去兮!」
哈勒斯尖銳的長指往下一伸,康介頤突然像是被抽走電池的機器娃娃,渾身一僵,然後直挺挺地往後倒下,雙眼緊閉,好像陷入沉睡。
「不──」
闇兒尖叫著,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天旋地轉,緊接著整個人便像被什麼機器快速移動似的,暈眩得根本無法張開眼。
等到一切恢復平靜,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在康介頤的房子裡,而他則像假人一樣,動也不動地躺在一旁。
「介頤?介頤?」
闇兒半跪著迅速爬過去,焦急地檢視他的情況。
她發現他雖然只是昏睡,卻像死去一般,完全不能動彈,因為他的魂魄已被魔王吸走,並且打進黑牢了。
「不!介頤……」她不理會魔王父子還在身旁,緊緊抱著他依然有溫度、但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身體,悲傷地放聲痛哭。
「父親,您真的打算,只要他們能解開咒語,就將康介頤的靈魂從黑牢放出來?」多尼克恨恨地瞪著痛哭的闇兒,心裡還記恨著她寧願屈就凡人,也不顧跟他的羞辱。
他才不要讓康介頤有機會從黑牢出來,他要他們永生永世分離,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哈勒斯豈會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大笑著安慰兒子:「你放心,地獄之王沒那麼仁慈!我許下的咒語,是他們永遠也不可能解開的,所以那小子想從死牢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安心了。」知道父親不會騙他,多尼克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哈勒斯瞧了眼沉浸在悲傷中的闇兒,毫無憐憫地撇嘴一笑,然後對兒子說道:「凡間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跟我回地獄去吧!」
「是的,父親大人。」
多尼克應允之後,一縷黑色的輕煙從丁玫玥口鼻緩緩飄出,逐漸彙集成他的原形,然後展翅與父親哈勒斯連袂飛去。
他的靈魂一離開,丁玫玥立即像斷了線的傀儡,軟趴趴地癱倒在地。
此後,這世上除了康介頤,又多了一個完全不會動的植物人。
*** *** ***
幾個月後
「介頤,天亮了喔!」
窗簾被輕柔地拉開,明亮的陽光瞬間映入室內,照射在長期躺臥在床的康介頤身上。
「我先替你洗把臉,等會再用導管餵你喝高蛋白牛奶。噢,對了!吃完早餐,我要替你按摩喔,不然醫生說會萎縮得很快。」穿著淡雅洋裝的女子,在他床前輕聲走動,不管他聽不聽得見,都不厭其煩、叨叨絮絮地猛和他說話。
忙完早上應該做的事,女子才在床邊的椅子坐下,稍事休息。
「你看,我變漂亮了嗎?」女子甜笑著問床上的人。
「因為你說過,我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一定會很好看,所以我每種顏色都買了,就等著你醒來穿給你看。但是你怎麼還不醒來呢?」
她撒嬌地抱怨著,接著親暱地拉著男子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皮上。
相戀時的無數纏綿,孕育了這個奇妙的孩子。
「你看!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不趕快醒來?要是再不醒來,當心一醒來,就要當阿公了。」
床上的人還是緊閉著眼,好像連呼吸聲都快聽不到,當然更不可能回答她。
「最近,我在學打毛線喔。我替我們的女兒織了好幾雙襪子,接下來我打算替你織一件毛衣,你趕快醒來,好穿給我看……」
女人像是得了長舌的毛病,即使沒有聽眾,還是一個人喋喋不休,說得十分起勁。
她在尋找機會,因為或許──她就是那個解開咒語的人,只是她還沒說出正確的關鍵字,所以她不放棄任何機會,就算說得喉嚨乾啞,也要一試再試。
叮咚……
自從康介頤倒下後,甚少響起的電鈴突然發出悅耳的音樂聲,女人愣了下,立刻起身跑去開門。
「嗨,闇兒!」
闇兒拉開大門,便看到一張與自己神似的圓潤面孔,在門外對她露出大大的微笑。
前陣子,她與蘋兒聽從苗景毅的建議,利用最新的醫學技術做了DNA鑒定,證實她們倆確實是雙胞胎姐妹,雖然搞不清楚誰是姐姐誰是妹妹,不過那對她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請進。」闇兒對其他人還是不多話,只是沉靜地拉開門,讓蘋兒與站在她身後的苗景毅一起進來。
對於別人的假意關切,她向來不理不睬,唯有他們的造訪,她一點都不排斥。因為她知道他們是真心關懷介頤,不像其他人,只想著要從他身上挖到好處。
康介頤那群喪盡天良的狐朋狗黨,直到現在還在打這棟房子的主意,每回都假借探病的名義來翻找地契,但都一個個被她轟了出去。
還有出版社也三番兩次派人來問,表面上是關心他的病情,實際上卻只關切他何時能夠醒來,再替他們寫書賺錢。
至於那些看熱鬧似的、一天到晚要求來採訪的新聞與媒體,就更不用說了!
除了康介頤的家人和他們三個,沒有人真正關心他。
「我們替妳買了一些孕婦吃的營養品,妳多吃點,現在正是需要補充營養的時候。」苗景毅將提來的營養品放在桌上。
「謝謝你們!」闇兒真誠道謝。
以前她不懂,人為什麼要對另外一個人付出?人與人,又為什麼能夠彼此真心對待?現在她懂了!
當妳付出真心去關懷對方,對方就會成為妳真正的朋友──只要他是好人。
蘋兒笑著回應:「別客氣啦!倒是妳,好像瘦了點,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需不需要請個人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