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話是因為多疑,才生多問,因而多話。」玉如墨溫文的笑著:「就如同你,雖然並不多言,但是心中也必定有許多的困惑,只是不想讓向晚逾矩多話,所以才攔住他吧?」
江輕樓沉默許久才開口:「王,那個女人如果真的是聖朝人……」
「如果真的是聖朝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她就是令狐媚。」
玉如墨輕舒口氣,似是喃喃自語;「我不信除了令狐媚,還有誰有這種本事,連我的左右護衛都可以在見到她的時候變成了泥塑。」
江輕樓一被提到這件事就覺得羞愧尷尬,「但是據說令狐媚已經去了金城。」
「是的,所以這件事才很蹊蹺。向晚那個人喜怒形於色,只怕不是嬰姬的對手,所以摸底的事情還要你去做。」
「是。」
「無論嬰姬在府內怎樣走動,都不要過去打擾,隨她自由。」
「……是。」
玉如墨笑道:「答得這麼勉強?」
「屬下只是覺得,不應該給她過分的自由。」
「來者是客,如果我們的猜測沒有錯,以她的身份要在玉陽國上下任何地方走動都是我們無法阻攔的。」
「是。」
玉如墨最後說:「等到紫清的身體恢復起來,我們就返回王宮。這幾天如果有任何的緊急公文都拿到王府來,不得耽誤。」
「是。」
*** *** ***
玉如墨站在院中,聽到有鳥兒從頭上掠過的聲音,他仰起臉,一束陽光正沿著他的臉頰滑過。
「在這裡等我嗎?」嬰姬總是這樣突然出現,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王府中的景致如何?」他從容地問,「記得在我十四歲之前,王府的西苑總是種著很大一片的海棠,因為大嫂非常喜歡海棠。不知道後來這片海棠還在不在。」
「我剛才去過那邊了,那裡現在沒有一朵花,都改成了楊樹。」嬰姬好奇地問:「為什麼你十四歲之前會住在這裡?」
「因為我的母親身體病弱,父王忙於國事怕無法分心教導我,長兄如父,所以將我交給大哥指教文武。」
「交給你大哥撫育也必然是因為你們的感情很好咯?」
「的確很好,雖然不是同父同母,但是勝似一母同胞。」
嬰姬忽然歎口氣:「很羨慕你們的手足情深,我的哥哥就不是這樣的。在他眼裡沒有什麼親人,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
玉如墨笑笑:「這樣說未免刻薄了吧?」
「是嗎?那或許是因為你還沒有和他共事過。」嬰姬伸開雙臂,深深呼吸:「這裡真好,連陽光都是那麼溫暖,花也香,鳥也唱。」
玉如墨悠然說:「莫非聖朝不是這樣的?」
她似笑非笑地反問:「你已經認定我是來自聖朝?」
他轉過身,那雙空空渺渺的眸子就好像可以從一個未知的世界看到她的心裡去,「不是我認定什麼,而是你,本來就是。」
她的秀眉揚起:「你怎麼就可以這樣斷定?」
「我斷定是我的事,你可以不承認。況且……」他奧妙地說:「與令狐公主這個身份相比,我倒覺得嬰姬的名字更適合眼前的你。」
「為什麼?」雖然意識到他是在用周密的言詞套她的答案,但是她總忍不住要接話。
「令狐公主代表的是一種無以倫比的尊貴地位,和人人敬仰的高雅氣質,以及關於她的容貌那傳奇一般的美名。」
她的眼波蕩漾,問道:「那嬰姬呢?」
「嬰姬……她的人應該和她的名字一樣妖嬈詭異又風情萬種,卻是每個男人都觸手可及的一個美夢。」
她蹙起眉:「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
「你多心了。」他拂了拂袖子,「我的每一個字都是在讚美你。」
「是諷刺吧?我不以為你暗諷我可以是每個男人的玩物這句話是讚美。」她的眉越蹙越緊,哼了聲:「男人果然都是一個德性,只想著占女人的便宜。我本來以為你是不同的,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
聽她怒而要走,他腳步一轉擋在她身前,誠懇地說:「如果我的話傷到你,我道歉。」
她幽幽道:「你說你看不見就不會傷害到別人,但是難道你不知道人的言辭有時候比看得見的刀子更能傷人深重嗎?」
「我再次道歉。」他拱手長揖。
「這樣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她有點得理不讓人的意思。
玉如墨也很順從地問:「要怎樣道歉你覺得有誠意?」
「要……」她歪著頭,拉長聲音,「要你答應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現在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他遲疑了一下,「好,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當全力而為。」
「擊掌!」她多激他一步。騙得他的手與自己的在空中相撞之時,她趁機將他的手握住,柔聲笑道:「我的手夠不夠軟?」
他全身一震,立刻抽出手,面露慍怒:「騙人玩很有意思嗎?」
「你生氣了?」她得意地笑:「我喜歡看你這副雷打不動溫文笑臉終於有失控的時候。」
「王叔,你們在聊什麼?」不知何時,玉紫清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這個人是誰?」
「問我嗎?」嬰姬緩緩轉過身,笑吟吟地走到孩子面前,忽然揭下自己的面紗,「叫我姐姐就好了。」
玉紫清盯著她這張傾倒無數的臉,除了最初的震動之後竟然沒有多餘的震懾,冷冷地回答:「誰稀罕叫你姐姐?我又不認識你。」
他走到玉如墨前面,一拉玉如墨的手:「王叔,把這個女人趕走,她不是好人。」
玉如墨笑答:「王叔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嬰姬挑起眉毛,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同樣俊逸溫文的容顏,彼此關愛,真情流露,聯想到自己身世所引發的種種不愉快,不由得她長長歎了口氣。
她的歎息聲被玉如墨聽到,眉宇間牽起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動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