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一沉,續道:「葉姑娘,我坦白說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歡玉如墨,也知道你的心中早已有了別人,既然如此,何必要騙人騙己呢?」
「你!」葉無色情急之下猛地抓住她的雙肩,「不許你胡說!」
嬰姬冷冷地反駁,「我有沒有胡說,昨天刺殺我的那個人就是最好的證人,不是嗎?」
她的十指緩緩鬆開,踉蹌著倒退幾步,面如死灰。
嬰姬沒有走,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陪著葉無色,靜靜地等候。
過不了一會兒,葉太傅興匆匆地從宮內走出來。
葉無色幾乎是立刻衝到他跟前,「爹,您和王說了什麼?」
「爹當然是說你們的親事了,」葉太傅完全沒注意女兒的神情不對,「如今你備選王后也有段日子了,現在王又帶你單獨出遊,人前人後,誰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王總應該給你一個正當的名分才說得過去。」
「那,如墨怎麼回答?」她緊張地抓緊了父親的袖口。
葉太傅笑著拉開女兒的手,「你想他能怎麼回答?雖然沒有一口說定親事舉行的時間,但是,應該就在這個月,你們的大婚就可以舉行了,到時候定然是我玉陽國十幾年都不曾見過的盛事啊!」
「果然是大喜事吧?」嬰姬在身後幽幽開口,隨即一道白影閃過,她已經單獨走進宮門內。
葉無色支持不住,倏地倒在父親的懷裡。
*** *** ***
嬰姬走得很快,她必須走得這樣快,才不至於讓胸口的憤懣噴湧出來。雖然用那樣洞察一切的口氣和葉無色提前道了喜,但她還是不想聽到自己的猜測變成了現實的結局。
玉如墨答應了?他答應成親了?
他可知道,他的一句話就斬斷了他們所有的未來?
曾經,他緊緊地擁抱著她,為的是不讓她恐慌。
曾經,他用過很真誠溫柔的聲音對她說:「我相信你。」
曾經,他跳下冰冷的湖水,將她自漩渦中救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認定他對她有情,只是不肯承認。
難道她錯了?難道她錯了嗎?!
她幾乎是在頃刻間即衝進他的寢宮,就見他坐在書案邊,正在吩咐一個宮女磨墨。
她陡然闖進,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她那不斷地、沉重地喘氣之聲,和她身上特有的香氣都讓玉如墨立刻意識到——她來了。
「有事嗎?」他的神情是那麼陌生,和他們初見時的完全一樣,陌生的冰冷。
「為什麼要答應太傅?為什麼要決定成親?」嬰姬咄咄逼人地問:「難道這真的是你做出的選擇?」
「難道你還有其他的選擇嗎?」隨即玉如墨慢條斯理地吩咐宮女,「去書架第二層抽屜中給我拿一卷聖旨黃綾出來,還有,這墨不要加水太多,否則寫上去的字會不夠清晰,亦不能久存。」
「不能久存?」她忍不住淒涼地笑,「不能久存的,豈只是黃綾上的字,還有人心中的情吧?既然對我無情無心,為什麼當初要給我那麼多的暗示,讓我一錯再錯,終於情根深種,泥足深陷?」
他仍是平靜地從宮女的手中接過筆,「我何曾給過你什麼暗示?」
「如果你心中沒有我,就不該隻身跳到水中救我!不該跳上受驚了的馬車抱住我!你知不知道,對於一個女孩來說,有男人肯為她做這些事情,已經足以讓她為這個男人粉身碎骨!」
他的手一抖,筆尖的墨汁滴到黃綾上,原本聽傻了的那名宮女立即反應過來,驚呼道:「王,黃綾上滴上墨汁,奴婢給您換一塊。」
「不必了,完美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他話裡有話,信手去寫黃綾上的字。雖然看不見,但是為了批閱奏章,他早已練就盲目也能寫得一手好字的本事。
此時他下筆如飛,似行雲流水,口中卻冷然地說:「抱歉讓你誤會,但我也說過,如果當初落水的是別人,我一樣會救,驚馬那次也是如此。」
嬰姬再也忍不住,衝上去一把將他手中的筆奪了過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要寫詔書召告天下你將大婚的消息嗎?休想!我不會讓你寫的!」
玉如墨緩緩抬頭,那漆黑卻總是如霧般迷濛的眼像是在尋找著她的位置,所以更加迷離。
「你這又何苦,你說過不會強求。」
「我後悔了,這句話收回。」
「覆水難收,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三郎——」她幽幽地長歎,讓旁邊的宮女聽了都忍不住要落下淚來,但是他就是狠下心,死死地抿緊雙唇不與回應。
正當此際,江輕樓神色驚慌地衝了進來,低頭跪說:「王,葉姑娘出事了!」
他的神情一變,挺身而起,「怎麼?」
「葉姑娘剛才臨要上車回家的時候,突然奪過侍衛的佩劍,舉劍自刎——」
玉如墨和嬰姬同時驚問道:「她人呢?」
「被向晚及時拉住,但是劍刀鋒利,只怕還是傷及心脈。」
兩人一聽都猶如作夢一般,同時雙雙縱身而起,迅捷地衝至宮門所在。
第九章
葉無色被暫時安置在馬車內,因為失血太多,太醫不敢輕易挪動她,怕造成傷口進一步的裂開。
玉如墨衝到那裡的時候急問道:「太醫呢?情況如何?」
太醫手忙腳亂地回話,「王,葉姑娘受傷很重,臣等定當盡力救治,只是她現在流血過多,必須先想辦法止血。」
嬰姬隨即也已掠到跟前,聽到太醫這樣說,出手如風地在葉無色的頸下胸前迅速連點幾處大穴,原本噴湧而出的鮮血立刻放慢了速度,漸漸地也不流了。
太醫驚喜非常,「王,這位姑娘封住了葉姑娘的血脈,流血止住了。」
玉如墨抓緊葉無色的手臂,聲音輕顫,「謝謝你肯救她。」
「我本意並不想逼她死。」嬰姬悵然道:「沒想到她竟然比我還早選擇了一條絕路走。」她正視玉如墨,「你說你逃避不看,只是傷己不傷人,但是現在你不只是傷了我,也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