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梅亦白想向她解釋自己並無歹意,可——
「不、不要!」尖叫聲裡夾雜著撕裂聲,畫伊的破爛衣襟承受不了如此的大力拉扯,竟被硬生生扯下一塊!
「好好好,我不碰妳總成了吧?」反正這欺負人的罪名已經背定了,梅亦白只好苦笑著舉起雙手,希望能讓她平靜下來。
此時的處境已經夠糟糕了,他可不希望在這節骨眼上又多生事端。
「你離我遠一點!」畫伊一邊顫聲警告,一邊掙扎著爬出他的懷抱。
該死,她碰到他的傷口了!梅亦白疼得蜷著身子悶哼一聲。
行動中,被她藏著的匕首掉落地面,立即被他利落的奪下,隨手插回自己的靴桶裡。「這把匕首很鋒利,小心傷到自己!」
「你……」眼看匕首又回到他身上,畫伊滿眼絕望。
「不許再鬧了,躺在這裡睡覺!」梅亦白抓著她的肩頭,像拎小雞似的將她拎到一個比較安全的角落。
該死,這沒腦子的女人!如果他想要強佔她,又何必將她從胡虎的魔爪中救出來,還差點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妳最好趁現在睡一覺,等天一亮我們就走,到時候妳如果跟不上,可別怨我丟下妳!」梅亦白口氣冰冷的丟下一句,便逕自往洞口走去。
畫伊的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她這才發現獨自被丟棄在黑暗裡的恐懼比面對他時更加可怕。
「不怕、不怕,我不怕……」畫伊小聲的給自己打氣,卻發現連自己的聲音也被黑暗吞了去。
令人窒息的黑暗、讓人恐懼的寂靜……紅腫的鳳眸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留神就連自己也會被吞噬不見。
就在畫伊快要崩潰的時候,「嗤」的一聲輕響,黑暗中亮起一小簇光芒,隨即那一團亮光變成熾熱燃燒的火焰。
梅亦白拾起地上的火把,又掏出火褶子將它重新點燃。
他高舉火把朝她走來。
那高大的身影因為火焰的映照顯得更加高大猙獰,而他那沉重的步子就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樣。
對光明的渴望和對他的恐懼在畫伊心中同時滋生,當他來到她面前俯下身時,她嚇得渾身打顫。
不料梅亦白只是一聲不吭的將火把插在離她最近的亂石堆上,又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甚至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他的步履看似很穩,仔細一看仍有些蹣跚無力,似乎是腿上受了傷,而當他在洞口附近坐下時還被絆了一下,發出幾近呻吟的咆哮。
畫伊戒備地看著他。
此時她安全的籠罩在溫暖的火光裡,黑暗所引起的恐懼慢慢的消散,濃濃的睡意也悄然襲來。
在這漫長的一天裡,她實在已經受夠了!如果願望能夠成真的話,她希望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而當她醒來時依舊躺在閨房那張舒適的繡床上……
可是夜裡,畫伊又驚醒好幾次,每一次驚醒都發現自己仍躺在山洞凹凸不平的地上,腰酸背痛的,身上還蓋著一件混合著血腥味與汗臭味的破衫。
是他為她蓋上的吧?
洞口邊,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洞外狂風呼號,吹得樹葉窸窣響,迎風而坐的他卻給她一種穩若盤石的感覺。
他是一個山賊,而她則是山賊的俘虜。照理說她應該覺得恐懼才是,可意外的是,這背影竟讓她覺得安心,甚至還感到溫暖……
*** *** ***
如果他夠聰明,早該將她丟棄在最早路過的農舍前才對!
當初把她從胡虎手裡救出來,就完成了他在山下對那瀕死老人的承諾,幹嘛又要自攬麻煩?
只是,早上當他發現她發燒昏迷時,來不及細想更顧不得雨後山路濕滑,硬是用那雙受傷的腿將她從山谷裡背出來:等他重新找回理智,已經置身在排隊等待進城的隊伍裡。
該死!他究竟是被什麼迷了心竅?!
這裡離臥虎山實在是太近了,難保不會有人認出他來,可這時候再轉身離開,恐怕會更令人起疑吧!
梅亦白為自己的心軟找一個借口。
「有血,地上有血呢!」
「是那個男的啦!你看那血還在流呢!」
「你說會不會是山賊……」
看見地上那一攤血紅,旁觀的人群起了一陣騷動,而梅亦白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旁人注目的焦點。
該死,一定是他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他就知道進城不是個好主意,卻還是蠢得自投羅網!
梅亦白一邊詛咒自己的愚蠢,一邊加快步伐想離開這些人的視線。
「哦……該死!」他腳下一個躓跛竟摔倒在地上,幸好他的手扣得夠緊,才沒把她從背上甩出去.
梅亦白回首一下她的小臉依然燒得紅通通的,嘴唇更因為高燒而乾裂,而她吹在他頸間的呼吸也更加火熱急促了。
看她的情況越來越糟了,得趕緊替她找大夫才行!
梅亦白急著要起身,可她卻像一座壓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大山,而他那條被石塊砸傷的腿經過長時間的趕路後也變得更糟糕了,甚至支撐不起他倆的重量。
該死,他怎會變得如此虛弱?!試了兩次都不成功,梅亦白忍不住唾棄自己。
驀的,他的背上一輕。
咦?梅亦白猛然抬頭,發現一個皂衣捕快站在自己面前,斜眼一瞥,身後又有一名皂衣捕快,他一手甚至還抓著那個笨女人呢!
第四章
該死,他被認出來了!
一瞬間,梅亦白像被閃電擊中似的。
胡虎的開山刀已經被他丟在山洞裡了,他不動聲色的將手伸向靴筒——匕首的藏匿處,思索著該如何化解這前後夾擊之勢。
從舒適的趴著變成被人提在半空,畫伊在昏迷中發出不舒服的呻吟聲。
「我說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你怎麼還不站起來啊?是想在地上趴一輩子呀?」小捕快話還沒說完,提著畫伊的捕快已經不耐煩的在催促了。
「是是是,馬、馬上就起來——」梅亦白一邊假裝恭順,一邊蹣跚的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