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著魔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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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清澄是哪裡比自己年長了?和個走失的娃兒沒兩樣。

  「抱歉,我沒跟好。」

  季清澄面露些許的心神不寧,和他差不多,姚彩衫頓時沒了尋熱鬧的心思,一間茶館好巧不巧就在不遠處。

  「用不著抱歉,咱們先歇歇好了。」

  她抬起臉,平素的自製好似鬆開了。

  「怎麼……不是要去看競渡嗎?」

  姚彩衫二話不說推著人走。

  「龍舟年年有,今兒個熱得很,少看今年還有明年,但熱壞了可沒得賠。」

  仍在狀況外的季清澄在坐下許久,上了茶食茶具等物之後,才終於元神歸位似的,慢慢動作起來,只是臉色仍有著幾分不明顯的難為情。

  「你要喝嗎?」她訕訕地問,語聲不若平時的簡潔有力。

  見問,姚彩衫頭搖得比鼓還快。

  「免了免了,歇歇就成,我吃這些餅子比較實在。」又來一杯?那他大概會作上一整年的惡夢吧!

  之前是為了陪不是,既然季清澄都原諒他,就饒了他一命吧。

  他總有一種拿這好喝茶的清秀人兒沒法子的預感。

  季清澄沉吟了一會兒,揚聲喚來了店東,不知說了些什麼,又從袋裡摸出小紙包,拿了個小壺,淋過熱水之後,打開小紙包傾入干藥材樣的東西,姚彩衫還沒得細看,就衝入將沸的水,之後倒棄又衝,不久後,一杯透青液體奉在他眼前。

  「單吃口乾,之後會胃酸胃脹的,你喝點這個配小食吧。」她淡淡地說著。

  看起來並非碧綠的清湯,聞上去卻比平時的濃茶還香,姚彩衫無法控制的疑心大起。

  「這,是什麼?」

  或許是聽出他的躊躇,季清澄扯了扯嘴角。

  「這是『蟬冀』。」

  啥,不逼他喝茶,真的換成喝藥?

  「蟬的翅膀?!清澄,你又惱我扔下你不成?我不是尋回你了嗎?」姚彩衫苦著臉嘟囔。

  季清澄聞言一愣,半晌,突如其來噗哧一聲,揮別了先前那縹緲樣子,忍俊不住後,放開喉嚨笑了起來。

  不若女子叮鈴鈴的笑聲,聽起來卻也十分悅耳。

  「噗,蟬翅膀?哈,我有那麼壞心眼嗎?噗哈哈哈……」

  看著季清澄開心雖好,但聽見她的調笑,姚彩衫還是不敢放心。

  「誰教你逼我喝茶……」他囁嚅道。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也會有氣短的時刻,季清澄擦了擦飆出來的眼淚,努力斂笑。

  「這是為了追求香氣而做的散蒸青茶,沒碾碎,水未沸就沖,不會苦的……呵呵呵,不過我不確定您太少爺的耐苦程度就是了。」

  說到後來,清淡人兒再度笑得開懷,姚彩衫心想繼續遲疑下去就太難看了。

  他捧起比碗略小的杯,慢慢湊到唇邊,撲鼻香味極有存在感地襲來,幾乎逼得他聞不出別的味兒,幽然輕舞的香氣讓他微微心安,輕啜了一小口,雖然還是有淡淡的苦味,但當他要拉遠杯口的轉眼之間,一股極陰柔之香由喉底回甘,他不由得傻眼著又喝了一大口,仍是如此,那先苦後甘的滋味,他著迷般喝得一乾二淨。

  「這……」他頓了頓,「還滿不錯的。」

  季清澄又笑了,動作斯文的傾壺又注滿一杯。

  「煮黃金給你喝嫌苦,這個你倒鍾情,性僻和常人不同。」

  姚彩衫不理會她的挖苦,吹了下涼拿起又灌。

  「而且,好香呢!」二日醉後喝這個,搞不好會起醒神之功,入口熱燙燙的,喝下去反而沁心涼。

  季清澄聽著他的評語未笑,卻流露出了個算得上溫柔的表情。

  「那也不枉我特地去尋出這茶來了,這茶得遇知音,被你暢飲,應該也會很幸福吧。」

  特地尋出來?

  他可以開心地想是因為自個兒怕苦嗎?

  原來這冷漢的人兒,還會想再和他共飲……念頭一轉再轉,直達這個結論,有話不吐不快的姚彩衫,難得將感動收住未傾吐。

  沒有道理的,但當有些感動太深沉時,便值得珍藏心中,獨享。

  *** *** ***

  沒心思趕熱鬧,喝完茶便打道回府,聽說姚爾爾精神許多,料想明日或後日可能就會為了趕往揚州花露華家而起程,趁著天還亮,季清澄鑽進總管們載著清明前新茶的車廂裡,仔細地翻找著。

  今年,她記得為了好玩而蒸了幾斤的「蓮心蟬冀」,臨出門極趕,隨身的行李裡只帶了少許,但印象中應該還是有打包其他的上車才是。

  怎知在茶餅堆中翻不到成包的「蓮心」,她又轉向另一輛馬車。

  「二爺,讓咱們來找吧,您不找慣喝的『蒙頂石花』,是想找『九華英』嗎?」

  聽著老總管的問話,季清澄揮揮手,又埋首進茶堆之中。

  「沒關係,我自個兒來,記得沒帶多,不好找,明兒個可能又要動身了,你們成群翻,夜裡又得花功夫整理,都去歇歇吧。」

  知道這位二爺不容人插手的硬性,僕婦們都退下。

  季清澄樂得慢慢尋找,成長的歲月好比全浸在茶湯之中,摘茶、蒸茶、解塊、搗茶、裝模、拍壓、出模、列茶晾乾,穿孔、烘焙、成穿、封茶這一連串的活兒,她早已銘記在心,偶爾兄弟們開玩笑,還會說姓季之人的血不是紅的,肯定是青的。

  雖是玩笑也有幾分事實。

  季家出品自是嚴選,向來都是商人捧著大把銀子、金子上門,只差沒有跪著求茶,從來沒想到會有一天,她泡出來的茶會有人嫌難喝,一副絕對不會再喝第二口的模樣。

  被如此嫌棄了之後,她居然沒有不喝拉倒的傲火,反而為了那個怕苦的男子,翻箱倒櫃地找茶葉,不以為苦。

  姚彩衫的不同無庸置疑。

  他當然是特別的。

  好不容易,撥開了幾個箱子,才在一個偏僻角落裡找到她心心唸唸之物,輕輕拍撫沾上的茶屑,將油紙包放在手裡,正要走出車廂,大紅夕陽餘暉射來,她幾乎張不開眼,抬手閉上眼,眼皮子底合影中,那張好看的面容浮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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