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夏日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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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我知道,但是那不夠。」他拒絕只當朋友的提議。「長久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而我已經厭倦了不斷飄零。娃娃,讓我屬於你好嗎?完完全全的,讓我也能夠完整的屬於一個屹立不搖的世界,好嗎?」

  啊,梓言,你還沒發覺嗎?其實你已經身在這個屬於你的世界當中了啊,你從來不是無根的浮萍。你不是。

  娃娃的眼神從試探轉為憂傷地看著他,而後她遺憾地抽回手,遠離他承諾要提供的永遠。

  「我很想答應,但是有個問題……」

  拒絕他的提議,也會撕裂她的心。天知道她多麼想答應。他已經承諾他將永遠屬於她,也承諾永不再離開,他把他的心放在情感的祭壇上任憑她處置,可儘管如此,為了那使她人生慘澹的十年,這一回她還是得先把話說清楚。

  「你想要屬於一個永遠不會動搖的世界,可是我並不是那個世界。」她憂傷地告訴他:「我曾經天真的以為即使整個世界都改變了,只要我夠堅持就沒有關係。但我錯了,時間證明,終究我也是會改變的,我想我沒有辦法提供你真正一個能夠永遠屹立不搖的歸屬。這樣你還願意追求我嗎?我得提醒你,你所追求的那個永恆世界可能不真正存在。」

  她曾經以為只要感情夠堅定,他們的世界將永不改變。然而十年前她就已經領悟到所謂的永恆,只是孩子在童年時的幻想。人不可能永遠活在永不改變的世界裡。

  終究,他離開了。

  終究,她長大了。

  如果她今天順從內心的聲音,為了愛他而點了頭,屆時,他會不會又離她遠去,讓她再等上另一個十年、二十年呢?

  她已經厭倦等待。

  即使她知道自己終究會不斷地等下去。那彷彿是她的宿命,但她早已厭倦了總是由她來扮演那個苦苦等候歸人的角色。

  內心深處,她是矛盾的。

  儘管她仍然愛他,儘管她知道她勢必會永遠在原地停留,但她已然極端厭倦了繼續等待。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勇氣再賭一次。

  為此,她瑟縮地別開眼,不想做出選擇,也無法解釋內心深處那使她寒顫發抖的恐懼。

  梓言清楚地看見了娃娃臉上的不確定。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但眼神卻非常溫柔。

  他能理解她心中的憂慮,也為此責備自己。

  她可能會拒絕他,但是他仍然必須再問一次,甚至問許多次,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那是他的十字架,是他親手把他們的感情問題變得如此複雜,他必須想辦法再讓他們之間回歸到以往的單純。

  回到那個只有愛、或者不愛的單純世界。

  他愛她。

  堅定地扳過她的肩膀,心痛地看見她因強忍住淚水而逐漸泛紅的眼眶。他幾乎忘了她有多麼容易傷感。「別哭,娃娃,只要說你願意就好。我摯愛的娃娃,請說你會答應我。」

  她閉上眼睛,眼眶熱得幾乎鎖不住即將溢出的淚水。她倏地睜開眼睛,兩行淚水滾落臉頰,熱熱的眼睛看著他。「如果我答應了又怎麼樣?」

  他放開握著她肩膀的手,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定地許諾:

  「我會盡一切努力,抹去你心頭的傷。這一次,讓我來做我們感情世界裡的錨。我會試著穩住腳步,承擔所有的壓力。這一次,讓我來付出。」而且風險自負。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即使他付出一切,而她仍決定不愛他的話,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他們之間曾經存在著一份比金石還堅定的信任,是他毫不留情地斬斷了那座信任的橋樑,他得負責重建。在重建起她對他的信任之前,他不會有任何怨言,他會甘之如飴的等待,直到贏回娃娃對他的信任。

  這一次,負責等待的角色將由他來扮演。

  他不會再讓她等。

  「拜託,說好吧,娃娃。」再給他們彼此一次機會,也許他們會因此得到幸福。

  「這就是你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她下意識地放低音量,聲音很低沉很低沉地說。

  「次要的目的。」他誠實地說。

  「那麼主要的目的是……」

  「我想念你。」

  他說得如此自然,彷彿是真心真意。

  而,也的確是。他想念她。外公的身體狀況正在漸漸恢復,確定那個頑固的老人會再度強壯起來後,他便來找她。

  他不想聽那些加油添醋的馬路新聞,他只想見她一面。

  他要親眼看見她依然安好,也要親眼看見她眼中對他情意依舊。

  在感情方面,他是絕對自私的一個人。他不打算放她走。這輩子他會把自己當成抵押,以換取她的愛。

  但是她現在卻低頭不說話了。她很少這樣沉默,她的沉默使得酒館裡的氣氛也跟著凝滯了起來,令他感到呼吸困難;而他的一顆心則彷彿被人用力揪緊,幾乎要擰碎了般。

  梓言聲音乾啞地開口:「娃娃……我沒有辦法還你十年,但是我打算用我這輩子剩餘的時間來補償——」

  她突然揮手打斷他的話。「錯了,你並不欠我十年,更少沒有那麼多。」

  她不希望他是為了想要補償才決定犧牲自己。那種感情太偉大了,她不要。她要的是一份平平凡凡、簡簡單單,出於最單純的愛,能夠彼此付出的那種感情。

  她不想讓他一直覺得他虧欠她。因為事實上他並沒有。

  這十年來,她也做了很多事,比如說:她拿到文憑、在外地工作過、最後又回到小鎮安居樂業;只除了在夜裡無眠的時候會因為想念他而偷偷哭泣,並在眾人關懷同情的眼光底下,故作堅強地否認自己的感情。

  但這些事沒有必要讓他知道,那是屬於她的十年;儘管有時傷心多於歡樂,但仍是只屬於她的十年。

  他並沒有偷走她的青春。

  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承認,當年的他或許確實需要離開,甚至那還有可能是一個最好的決定。因為當年的她對愛情的態度太過驕傲,自以為瞭解她所愛的人,也自以為他會同樣地瞭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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