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青俊的說明相當的避重就輕,但李格非既然在盛蓮國擁有「墨商」的惡名,除了指出他不是一個行事光明磊落的商人之外,同時也表示他是個腦袋很精明敏銳的商人,不然豈能在所有人都排擠他的情況下,仍然能在商場佔有一席之地、成就一方之富?所以無須青俊說更多,李格非便明白花靈之所以會被一群人攻擊的原因了。就見他笑得陰陰地:
「那些飽食終日、好發高論的書獃子們都親眼見到花靈了?」
青俊垂下頭,輕聲回道:
「是的。」
「那,花靈是知道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了嗎?」心情驀然太好,李格非臉上掛著邪惡的笑容,轉頭看向花靈,熱切的想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痛不欲生吧?一定很羞忿吧?一定——
「天啊!我的天啊!不!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不是真的吧?我這是在作夢吧?」花靈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哇哇大叫,她瞪大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笑得一臉扭曲的李格非、再看向不知道為什麼要低頭做懺悔狀的青俊,然後跑到船廳門口,打量門外一左一右站得筆挺的李格非專屬隨從——兩個英氣勃發的美麗女隨從!
「不會吧?不會吧?」花靈雙手捧頰,退了幾步,開始在廳內走方步。
「妳是怎麼了?」沒有得意太久的李格非現在心情何止是一點點悶。所以不只口氣顯得粗魯,動作也是。他一個大步就站到花靈面前,扯住她衣領道:「妳是被那些人打傻了,還是受刺激太大瘋掉了?」
花靈既想笑又想尖叫,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她以為跑到異世界這種事,已經算是驚中之極致驚了說,可是天下的事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總而言之就是——沒有極致驚,只有更加驚!簡直是驚訝、驚嚇、驚心,加驚天動地啊!
既然李格非抓住她衣領,那她也禮尚往來的抓回去,氣勢洶洶道:
「李格非,你只告訴我這裡是盛蓮國,其它什麼也沒說,這樣很不道德你知道嗎?」
她知道了?猜出來了?李格非冷笑:
「不道德?在妳大肆揮霍我的錢時,有沒有想過道不道德的問題?」
「扯這個做什麼?我又沒白花你的錢,我不是乖乖給你包養了嗎?」花靈不耐煩的瞪他。
「妳這個女人——」李格非被她奇怪的反應弄得腦袋無比混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連想罵她都好無言,這讓他滿肚子的火氣又開始升起。正想噴火吼人,但是……
「啊!對了!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不必說了。」花靈伸出食指點住他正在冒煙的嘴唇,這不經意的動作成功的遏止住李格非噴火。但她沒空注意這一點,因為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這比較重要!
她張大眼、揚高眉,對李格非道:
「你們盛蓮國是個女權高於男權的國家對吧?雖然我還不瞭解是什麼情況造成這種社會形態,不過,確實就是如此了。所以街上大聲喧嘩的大多是女人,而男人總是比較安靜。雖然男人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出門時,總是相伴而行。男人走在路上通常會禮讓女性,本來我還以為這是貴國男士特別有紳士風度的關係,原來不是,是我搞錯了。」
她喘了一口氣,見李格非與青俊都沒有什麼奇特的表情,接著又道:
「本來我以為這個國家道德感超級嚴重,所以我被你包養這件事,不被你們社會所接受,街上那些攻擊我的女人們才會一副恨不得把我浸豬籠的表情。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們攻擊我是因為我敗壞了高高在上的女權,所以才會有個乞丐說什麼寧願要飯,也不給李格非包養什麼的,對吧?」
最後,下結論了,她清了清喉嚨:
「我初步結論是這樣,第一,盛蓮國的女人絕對不會讓男人包養,如果有人膽敢如此墮落的話,就算法律沒有明令懲罰,你們國家的女人也會以輿論或孤立等方法,讓她沒臉出門見人。第二,你的名聲不太好,所以我當了你的女人,更是罪加一等,才會被攻擊。最後,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可不可以讓我問一下?」
沒人理她,整個廳內就只聽見她的聲音,彷彿這裡就只有她一個活人似的。花靈只好堅強的把獨腳戲唱完——
「請問,什麼叫做墨蓮?」
*** *** ***
墨蓮,指的是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盛蓮國是個長壽的國家,卻也是個生育率偏低的國家。每個女性都有懷孕的能力,不過受孕率偏低,且不只懷孕期長達三年,在每產完一個孩子之後,得等上十年才有機會再懷上第二個;而男性們卻不一定都有能力讓女性懷孕。這得看男子們身上的蓮花長成什麼顏色,就可知道其子息的有無。
每個盛蓮國男子在胸口處都會長有一朵蓮花圖騰。有的是出生時便已浮現出來,有的會在成年前陸續長出來。男子胸口美麗的蓮花圖騰,是生育能力的象徵。共分做五種顏色,分別是金蓮、銀蓮、紅蓮、白蓮,以及墨蓮。男人身上若長了墨蓮,可以說這一生就此被判了死刑。
法律並沒有明令墨蓮男子不得結婚,但沒有女人會娶他們。
法律並不孤立墨蓮男子,但社會卻自動將他們隔離在生活之外。
法律雖然照顧這些邊緣人,卻也將他們視為國家的餘人,社會的負擔。
沒有人想看見墨蓮人,覺得他們是恥辱,恨不得他們根本不存在。可是墨蓮人口仍是佔了男性中的百分之一。雖國家醫學院不斷的在研究如何減少墨蓮的出生率,但成效不彰,還在努力中。所以千百年來,墨蓮仍是盛蓮人不願面對卻總是存在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