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不禁用力點頭,她簡直是他的天使,他怎會曾經以為他能買下她?事實上,多少金錢都買不到這份溫柔。
她再次綻開笑顏,他居然有點顫抖,她太美好了,他不敢直視。
「妳寄的信,我都有收到,但我很忙……」他不知該怎麼解釋那份矛盾心情。
「我都明白,沒關係。」她很貼心,不願他有愧疚感,因為她是那樣離開了他,他不想給她回音也是正常的。
兩人斷斷續續聊了幾分鐘,這已是前所未有的事,過去他們的對話只有關於「今晚我會過來」、「請問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這樣按摩會不會太用力?」等生活瑣事。
能像普通人一樣交談,對他們來說,其實很新奇,也很不習慣。
戴克任也覺得有點不自在,站起身說:「我還有工作要忙,該走了。」
事實上是,再不走的話,他怕自己會走不開。
「嗯,再見。」她送他走下樓,看他開車離開,直到什麼都看不到了,才轉身上樓。
回到屋裡,桌上有兩個咖啡杯,空氣中還瀰漫著咖啡香,彷彿他的聲音、他的氣味還沒離去,忽然間她覺得虛弱極了,雙手扶著桌子才能站好。
看到桌上那兩個米色的咖啡杯,她不禁自問,當初為何不只買一個,卻要買一對?莫非在她心中仍對愛情有期待……
*** *** ***
幾天後,週末夜降臨紐約,歌劇院外大排長龍,五星級餐廳人滿為患,地鐵班次不斷行駛,人心騷動,迎接這不眠的一個夜。
「這件也不行,可惡!」戴克任脫去西裝外套,狠狠丟到床上,那兒已有成堆的衣服。
為了去見石宛琪,他費盡心思挑選衣服,可是這套太正式、那套太花稍,全都不能讓他滿意,今晚也不知該算拜訪或約會,害他想破了腦袋,穿什麼都不對勁。
生平第一次,他為自己的外表而焦慮不已,他知道自己是好看的、挺拔的,但他不確定石宛琪對他做何感想,或許在她眼中,他只是一個付錢的大爺?
停!不准貶抑自己,別再患得患失,他對鏡中的自己下令,隨即抓起原本挑選的第一套衣服,迅速整頓好外表,因為再不出門的話就要遲到了!
心慌意亂中,他開車來到她住的公寓前,忽然發覺自己沒買花也沒帶禮物,這實在是失策至極!
但仔細想想,一時教他做這種事也太突兀了,他和石宛琪認識五年多,最親密的事都做過幾百遍了,卻從未送過她任何禮物,只是給錢叫她自己去買,如此習慣至今,他一時突破不了。
一按電鈴,大門隨即敞開,石宛琪微笑招呼:「先生,歡迎您!」
「嗯……」他努力想和她一樣輕鬆,卻不怎麼成功。
她替他脫下外衣和帽子,動作一如過去溫柔,卻讓他胸口怦怦跳的,當她的手拂過他的肩膀,他居然全身一顫,差點忍不住想抱她吻她,老天,他怎會興奮得像個少年?
石宛琪發現他表情怪怪的。「先生,您不舒服嗎?」
「我……我沒事。」那不是不舒服,而是太舒服……
「希望您會喜歡今天的晚餐。」她替他拉開椅子,並盛飯拿筷。「請慢用。」
「好……」坐到餐桌旁,白色熱氣飄浮在空中,香味四溢,他一聞就覺動容,那是家的味道。
隔了三個月,再次嘗到這些家常菜,仍是熟悉的味道,卻讓他感覺有如隔世,過去他以為只是尋常小事,失去後才發現他有多想念。
曾經,他自認他的字典裡沒有「後悔」這兩字,因為他總能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心情,誰知會有這麼一天,居然一邊吃飯一邊想掉淚。
慘了,他快不認識自己了,前幾天喝咖啡想哭,今天吃飯也想哭,這全部都是因為她啊!
她看他吃得很慢,奇怪問:「是不合口味嗎?」桌上都是他愛吃的菜,難道他胃口改變了?
他搖搖頭,難以說明那複雜感受。「味道很好,我想慢慢品嚐。」
「喔。」她不敢多問什麼,他的內心對她而言就像宇宙深處,既看不清楚也無法探究。
兩人一起用餐,仍是靜默多於對談,忽然他抬起頭,看向一旁的花瓶問道:「對了,那是什麼花?」
「那是山茶花。」她微笑回答,他似乎從來都不認識這種花,問了好幾年。
這原本生長於東方的花,是她特別到唐人街買的,秋冬季節裡花開得不多,就是這粉色、紅色、白色的花兒,能在她心中稍添暖意。
平常她是個實際的人,買花是她唯一奢侈的習慣,毫無用處,卻讓人看了就有笑容。
戴克任點個頭,暗自記下這花名,其實他腦筋好得很,可以過目不忘,只在於他是否用心罷了。
視線一轉,他發現窗外白雪紛紛。「外面下雪了。」
「真的耶。」石宛琪看雪勢越來越大,不是一時半刻就會停,打開電視新聞一看,果然,今晚有暴風雪降臨。
「雪下得很大,您開車不方便,要不要留下來?」
他沒回答,她的提議如此自然,他卻沒辦法像她一樣自然,腦中飛快想到許多畫面,都是過往他和她在床上親熱的模樣,老天,他的腦袋快沸騰起來了!
「我的床雖然不大,但是睡起來挺舒服的。」她以為他是嫌公寓太老舊,比不上飯店豪華。
「我睡妳的床?那妳呢?」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有沙發啊!」她回答得很直接,他是她的恩人,理當享受最好的待遇。
「好……好吧。」他勉強答應,卻不確定自己能否保持理智,也許半夜他會夢遊到沙發上……
「我去幫您準備一些用品,您在這看看電視。」她立即轉身回房,替他張羅毛巾、牙刷、棉被等。
戴克任坐到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螢幕,其實什麼也看不進去,若這場雪下到天荒地老,或許他和她能永不分開?糟糕,他怎會有如此純情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