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商維鈞歎氣。「就暫時把小靈寄放在那兒,你多派幾個人盯住她們,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向我報告。」
「瞭解。」葉疾風得到指示以後,馬上進行部署,不到一個鐘頭,娟娟的租屋附近,即佈滿山海會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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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不到二十坪大的房子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旗袍,開衩從高到低,領子從完全遮住脖子到只有短短幾公分,袖子從窄到寬,下擺從長到短,差不多每一種樣式的旗袍都可以在這裡找到,儼然就是一座小型旗袍展覽中心。
「自己找地方坐,家裡很亂的。」一進到租屋,娟娟就招呼程語靈坐下來休息,但她的眼睛太忙了,這屋子到處都是東西。
「你家真熱鬧,又是旗袍又是流蘇的,遺有一大堆化妝品。」雪花膏、花露水,教人眼花撩亂。
「這些都是霞姊的,我才剛入行,沒錢買這麼多行頭,但是霞姊人很好,什麼東西都肯借給我,這房子也是我和她合租的,一個月要三十三元。」租金很貴的。
「入行?」程語靈聽不懂她的意思,娟娟只好進一步解釋。
「我和霞姊都在舞廳上班。」也就是舞小姐。
「舞廳?!」程語靈瞪大眼睛,作夢也想不到她會去當舞女。
娟娟聳聳肩,點起一根香菸。
「幹嘛這麼驚訝?」娟娟吞雲吐霧的模樣就像是一個老菸槍。「上海有幾千幾萬個舞女,我不過是其中之—。」別忘了上海的色情問題有多嚴重。
「可是——咳咳!」程語靈被娟娟吐出來的白煙嗆到流淚,喉嚨難過得半死。「可是你的男朋友呢?咳咳!」她拚命搖手將煙揚走。「你不是留書說要跟你男朋友一起走,還要我們不要找你?」咳咳!
「不要提了。」娟娟似乎覺得程語靈被菸嗆紅臉的樣子很好玩,一直笑。「那個死沒良心的,只是要我的身體,根本不是真心愛我。」她被騙了。
「娟娟……」程語靈一臉同情地看著好友,怎麼姊妹兩人的命一樣苦,都看錯男人。
「他用完了就丟,還想要把我賣進花煙間,幸好我及時遇見霞姊,否則真得被迫接客。」雖然舞女也不是多高尚的職業,但比起被人糟蹋,可要好上太多,她沒得抱怨。
「又在博取同情心了,娟娟,你還真是死性不改。」
娟娟正說得精彩,就看見霞姊手上拿著大包小包地走進來,邊說邊從黃色牛皮紙袋裡面,拿出兩罐玻璃包裝的橘子汽水,分別遞給她們兩個人。
「謝謝霞姊。」程語靈覺得很不好意思,突然來別人家裡叨擾,又拿別人的東西。
「不必客氣。」霞姊將床上的黃色流蘇丟到另一邊,坐了下來。「你別被娟娟說的故事騙了,當初我也是被她騙了才收留她,現在啊?後悔得不得了呢!」
霞姊爽朗的笑容說明了她其實是說反話,程語靈也跟著笑了笑,覺得她人好好,難怪會跟娟娟這麼投緣。
「把菸熄掉,你這個菸鬼。」霞姊搶過娟娟手上的香菸,當著程語靈的面擰掉。
「人家小靈可是個好女孩,你可不要教壞她。」霞姊看得出程語靈的教養不同,雖然一樣出身自育幼院,但她身上硬是多了一份濃厚的學生氣息,舉手投足間也多了一份淑女的味道,娟娟和她完全不能相比。
「知道啦,我不抽就是。」她們從小就不一樣,根本是南轅北轍。
霞姊白了娟娟一眼,柔聲問程語靈。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霞姊是個明眼人。「你應該是沒地方可去,才會在街頭徘徊吧?」在她還沒有蹲下來哭泣之前,她清秀的臉龐上只有迷惘,她看得非常清楚。
「老天,你離開育幼院啦?!」娟娟始終在狀況之外,霞姊只好給她一記鐵子拐。
「嗯。」程語靈低下頭,很難解釋她為什麼離開育幼院,也很怕娟娟繼續追問。
「你為什麼——哎喲!」娟娟果然繼續追問,霞姊只得重重拐她,省得她又闖禍。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住下來吧!我們很歡迎你。」闖蕩江湖多年,霞姊非常清楚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不會像娟娟一樣亂說話。
「但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我出來得很倉促,身上只有幾塊錢……」
「那你要怎麼吃飯?」娟娟是個直腸子,又吃過苦,第一個就想到民生問題。「在上海,沒錢是活不了的,這跟我們在育幼院的時候不一樣,已經沒有院長保護我們。」
她們都被保護得太好,尤其是程語靈,先是生活在院長的羽翼之下,而後又受到商維鈞的寵愛及照顧,根本不懂得如何獨立生活。
「我……」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被保護得有多嚴密。
「不然你乾脆也和我們一起去當舞女好了,怎麼樣?反正你也需要錢。」娟娟異想天開,竟把腦筋動到程語靈身上,霞姊差點沒昏倒。
「娟娟!」說這什麼鬼話?
「我……我覺得娟娟說得有理。」反倒是程語靈覺得無所謂。
「小靈!」
「就像娟娟說的,我也需要錢,當舞女沒什麼不妥。」她相信只要潔身自愛,還是可以走出不一樣的風格。
「就是說啊,當舞女有什麼了不起,還不一樣是工作!」娟娟最受不了一般人的目光,總把她們當下等人看待,暗中罵舞女是不正經的行業。
「像霞姊啊,就很有理想,她一直想成為上海最有名的大班,可惜到現在八字還沒一撇。」枉費她在風塵裡打滾這麼多年。
「什麼是大班?」程語靈聽不懂這些專業用語。
「簡單來說,就是舞女的頭頭。」這是行話。「大班底下通常都會有二、三十位左右的舞小姐供她調度,大班的責任是和舞廳打交道,幫舞小姐談好上班的規矩和價錢,所以經常一個舞廳一換大班,一群舞小姐就跟著走,感覺起來有點像候鳥遷徒,不過這就是舞廳的生態。」畢竟多少念過一點書,娟娟還能用候鳥比喻舞小姐成群轉移陣地,也算是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