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彷彿可以聽見他心底的聲音——抓住我、抱著我、不要把我留下……
在琉衣出現的瞬間,韓宕心裡的確這麼想著。
「陳媽說你表情怪怪的,我們都很擔心你。」
韓宕低頭注視他握在手中的長笛,許久許久,才見他啞著聲音說:「我剛才接到E-Mail,醫院通知我,她——就是生我的母親,走了。」
琉衣一愣,正想抬頭看著他說點什麼,韓宕卻突然抱住她,不肯讓她移動。
「半個月以前,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她,我只感覺到許多的挫敗。就我搜集的資料,我知道她擅吹長笛,一度是名備受矚目的長笛演奏家。但是當我去見她,她卻什麼都忘了。」
琉衣摟著他背,小小聲問:「所以你剛吹長笛,是為了懷念她?」
「我沒有懷念誰。」韓宕像被電著搬地推開琉衣,矢口否認他對他死去的母親有著任何戀慕。「我吹長笛,只是因為我想吹。」
這種話——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琉衣歎氣。「好啦,你怎麼說我怎麼信。那現在呢?要不要請陳伯開車載你到醫院去。」
「不用,我已經請人幫我處理,我會幫她安排一個不錯的位子,不會虧待她的。」
韓宕此時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張面具,雖然吐出的話語事關他的過去,但他表情卻像說著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一般,冷淡疏離。就連方才琉衣一瞥而見的憂鬱,也被他妥善收拾在他冷淡的表情底下。
琉衣張大雙眼看著韓宕,這樣的他,竟奇異地讓她產生一股憐惜的情意。
「我覺得,你還是該去一趟——」
韓宕瞥她一眼,冷冷地丟下兩個字。「無聊。」
「我不這麼認為,雖然她生病記不得你,但還是不能抹煞掉她曾經生了你的事。」看著韓宕驀地變得鐵青的表情,琉衣知道他不高興,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不要讓自己後悔,我是這麼認為的。」
韓宕銳利地瞧她一眼。「所以你剛才的擁抱,也是你不會後悔的舉動之一。」
「呃——」一提起這個,琉衣就不知該怎麼跟他說。隨著相處時間日長,琉衣一顆芳心忍不住一點一滴陷落。韓宕身上有許多特質,除卻一般人能看見的,他優秀的外在條件之外,還有他那沒由來的孤獨氣質與狂傲的個性,也同樣吸引琉衣。尤其現在,琉衣更是忍下住想大聲對他說——對,沒錯,她從不後悔伸手抱住他。
「我們一定得在這時候討論這問題嗎?」
「這是我一直想要討論的問題。套你剛才說的話,我要你,這是一件我現在不做將來會後悔的事,你怎麼說?」
如果她身體健康點,她一定會點頭說她願意,說好,說她接受——但心底殘留的一絲理智告訴她不行,依韓宕條件,絕對不乏比她更好的選擇。她如果跟他在一起,非但不能保護他,甚至還會拖累他、變成他的負擔。
琉衣深吸口氣,勉強露出笑容,硬是把話題轉開。「如果你心情變好了,那我們回去吧,陳媽陳伯還等著你一道吃飯。」
韓宕瞇緊黑眸,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就是你的答案?」
「對。」琉衣垂低眼瞼瞧著地上車皮,輕輕將頭一點。
韓宕倒抽口氣,許久許久,才聽見他用著壓抑的聲音說:「好一個不後侮。」
「對不起——」
「不需要。」韓宕深澡地瞧她一眼,然後握著他帶來的長笛,調頭就走。
*** *** ***
午飯過後,韓宕一個人踱出門外,仰頭看著眼前這棟兩層樓的建築,他不會忘了它的。韓宕心想。從今以後他夢中,一定會時常出現眼前這棟綠門紅瓦的小屋,陳媽的好手藝,跟——他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琉衣。
今天晚上,韓宕決定,待吃過陳媽煮的晚餐,他就動身離開。
相對於韓宕的堅決,老天爺卻有著下一樣的安排。
下午五點左右,韓宕瞥見一名小學男生,遠遠地朝谷家跑來。
小男生一邊跑一邊喊:「叔叔你快來!有壞人在欺負小衣姊姊!」
韓宕焦急地問:「在哪?」
「我們學校。」
來不及跟小男生道謝,韓宕即刻拔腿狂奔。
而這一瞬問韓宕突然明白,他走不成的,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一定得把琉衣帶著,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會是一個完整的人。
一進操場,立刻瞧見八個猥瑣的年輕人圍住琉衣,幾隻骯髒的大手就要往她身上摸去。
韓宕怒火狂燃,趁男人們注意力還在琉衣身上,他悄悄接近,然後側身閃進圈圍中,用力將琉衣往外頭拉。
「韓宕!」一見是他,琉衣求救地看著他。
「快走!」韓宕低暍一聲,隨即將琉衣往他身後推。好在她平常有勤練體力,這麼一點奔跑她還勝任得來。但奔出校門後琉衣才發覺不對勁,韓宕沒跟出來。
八個藉酒裝瘋的男人一見琉衣被救走,隨即將矛頭指向韓宕。他們錯在低估了韓宕,見他身瘦還蓄著長髮,就以為他只是一般的弱腳雞,結果沒想到——
他們根本不是韓宕的對手!
「啊!唔!噢!好痛……」
真不傀是蟠龍帝釋天,韓宕幾個反手,轉眼已將六個人撂倒在地。
眼見韓宕手臂即將揮到自己臉前,一個男人轉身就跑,好死不死,竟被他瞧見中途折了回來的琉衣!他一把扯住琉衣的長髮,往自己方向拉來。
「好痛!」琉衣忍不住低叫。
「放開她!」韓宕倏地停下揮拳動作,轉過身瞪看著男人。
開什麼玩笑!男人冷笑。
「阿良、金冠,抓好他。」
兩個男人依照吩咐一左一右反折韓右手臂,隨後又一個男人站到韓宕面前,捏緊拳頭哈氣之後,用力朝韓宕肚子掹擊。「敢打我!」
「不要!」琉衣尖叫。
「捨不得他挨打是吧?」男人撫摸琉衣臉頰一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