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我就知道你會再進——」
說著話的葛諾頭一抬,愕地瞧見站在麥克——也就是帶韓宕進手術室的麻醉醫師身邊的韓宕。雖然嘴上戴苦口罩,但仍然可看見葛諾眼中的恐懼。
葛諾喊道:「手術室不是病人家屬可以隨便進來的,快出去——」
旁邊人隨即轉頭看向韓宕,但只是一瞬間韓宕就取得了整個手術室的主控權。他來到葛諾身邊,盯著他的眼,用著標準的英語對其他人下指令:「做你們的事。」
像突然從夢中醒來般,所有人一眨眼後,倏地又將注意力移回眼前手術上。韓宕靜默不語地「聆聽」所有人的心聲,一聽見有人發出疲倦的抱怨,一雙利眼隨即朝對方瞟去,那眼神之冷,比喝雙倍Espresso來得提神有效。
手術的問題點就是——沒有人認為這手術可以成功,連執刀的葛諾自己也沒有信心。還有,大家都已經累了。
手術已到最後關頭,韓宕面無表情地注視葛諾已見疲態的縫合動作,一顆顆壓力沉沉的汗珠一從葛諾頭上出現,旁邊護士隨即幫他抹去。手術室裡只聽見葛諾的吩咐與心電計脈搏的跳動聲,很慢,但還有。最後一點縫合結束,葛諾退開,旁邊副開刀手立刻補位,就在這個時候,心電計突然傳來可怕的長嗶聲——所有人表情一變!
心臟停止跳動!
「麥克,快點再打強心針——電擊器、快!」
「不行!」麥克突然拒絕。「再打強心針是不對的,她身體早就負荷不了,要用別的方式,別的——」
「心臟都停了,你還在爭這個!」葛諾大喊。
眼見葛諾與麥克的衝突就要產生,韓宕突然轉向開刀副手,看著他眼睛說話。
「照你意思做。」
開刀副手一愕,還沒想出韓宕怎麼會知道他在想什麼之前,他手已開始動作。
按摩,就像撫著情人的臉般,給子心臟直接的刺激——副手先前曾經在其他手術房看執刀醫師這麼做過,但葛諾卻斥他無稽。
拜託!拜託!
韓宕繃著身體注視開刀副手的手,心裡一邊向琉衣喊著話——
「你一定要醒過來,你答應過我的,不合。丟下我一個人……回答我,琉衣,如果你能聽見我聲音的話,跟我說句話,我知道這時候你一定聽得到我的……」
韓宕的腦袋充塞許多人的思緒,就唯獨缺了琉衣,一陣冰冷的顫慄突然爬上他的身體。不要,不可以!他不要就這樣結束,不行——
「這根本不可能——」葛諾見麥克不願打針,他一惱突然自己跑去取藥。「讓我來,一針下去再配合電擊——」
「不可以——」
「有了!」護士突然大喊,她手指向心電計。「心臟開始跳了!」
在場幾名醫師爆出歡呼,韓宕緊閉上眼睛,兩行眼淚突然從他眼中滑出;他剛聽見了,雖然那聲音極輕、極輕。
「我還在。」
「謝謝——」
放鬆的韓宕突然跪倒在地上,他忍不住用手捂著臉,無聲地向老天爺獻上他最深的謝意。
*** *** ***
在信二「療力」的幫助之下,琉衣開刀的傷口,在短短下到五天時間內便已癒合,這神奇的景象超出葛諾醫師的理解範圍,他竭力地想要多留琉衣一陣子好好「研究」,但這念頭一望見韓宕冰冷的眼眸,便瞬間蒸發殆盡。
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事情在等著葛諾。
琉衣一離開醫院,隔天韓宕便下令要聿凱開始著手接收葛諾私人醫院的所有手續,以德報怨絕不是「蟠龍會」的立會宗旨,更不是韓宕的處事態度。他要以牙還牙,葛諾敢利用他最心愛的女人當白老鼠,那他自然要拿葛諾最寶貝的醫院,好好地玩它一玩。
當然,還有那名推倒琉衣的小偷。
聿凱動用義大利黑手黨尋出那名偷兒後,便賦予他全新的「工作」——下水救人。從那一天之後,威尼斯多了另一項傳奇,所有不慎掉下水裡的遊客或居民的地方,都可以看見一名穿著紅色T恤的義大利人,跟著撲通跳下水去。後來有人好奇地問他為什麼這麼熱心助人,那名前偷兒總會一臉苦笑地看著他說:「這是女神的指示。」
距離手術結束已過兩個多禮拜,琉衣還沒醒來,但韓宕卻一點也不急。並非因為他不關心,而是每天,他都能用他的「心」之力,跟仍處在昏迷狀態中的琉衣交談。
「還要多久,你才會醒?」韓宕會在心裡問。
琉衣的心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兩人的對話就像這樣子。
信二的「療力」只能癒合原本已有的身體組織,但開過刀割除變性部位的心臟,則不是他所能療愈的。琉衣目前的狀態,就像剛出生的小baby,醒來之後還得長期服藥,持續追蹤,但總的來說,她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隨便一激動就會要了她的命。
「你就不要大為難葛諾醫生,他又不是病人,他只是照他的常識、他的專業做出當時對他最理想的處置。」
但韓宕不這麼認為。
因為「心」之力,他從葛諾心裡「聽」見了許多他沒跟琉衣詳細解釋的醫療秘辛,包括她現在仍然昏迷,葛諾也得扛起大部分責任,若不是手術當時他打了太多強心針劑。
「不用幫他說情,我就是不喜歡他。」韓宕發誓,在琉衣還沒醒來之前,他絕對不會讓葛諾好過!
「好啦!我們就不要再提葛諾醫師了,每次一說起他,你的聲音就會繃得好緊——」說到這,琉衣心念突然停下,只不過下一瞬,韓宕就說話了。
「我也很想你。」
他將自己的臉貼在琉衣手背上,一邊撫著她的臉頰一邊喃喃說著:「我跟之前沒兩樣,因為每天都有依你的要求準時吃飯,所以沒有比較瘦、也沒有比較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