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形……」朱凱一時無法理解。
「就是把人和路全部忘記啦。」怕他不懂,夏潔簡明扼要的重複說明一遍。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萬一遇到壞人……」朱凱最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安危。
真是怪了,他可從來沒有關心過誰。
「不會不會,如果有危險,我當然會跑。」夏潔搖手搖頭,連說安全,「我還是能保護自己的。」
「但是妳會忘記自己跟誰結過婚、跟誰接過吻。」朱凱說這句話時,有賭氣的味道。
這表示她連他也忘記,這實在令人生氣。
「沒關係,回去看相片就會想起來了。」夏潔揮揮手,說這不是問題。
「這麼說,所有人妳都記得了?那我是誰?」朱凱故意考她。
明明是這麼嚴重的情況,她卻說沒關係,教人怎麼服氣?
「你是……你是……」夏潔側頭思考,身子也就往右邊偏,人也跟著往那邊走。
「妳要去哪裡?」朱凱動手把她揪回來。莫非這就是她變成路癡,永遠無法到達目的地的原因?
「呵呵……」夏潔傻笑,「身體自己會找路。」
「別笑,明明是這麼可怕的病,妳還笑得出來?」萬一有一天,她走著走著就不見了……朱凱一想到這個可能,就胸腔發緊。
「這不是病啦!」夏潔樂天的笑笑,「醫生只說這是稀有現象,全世界還沒有這種例子,這並不是病。」
「治不好的都叫不治之症。」朱凱不知道她怎麼還笑得出來,要是別人,恐怕連出門都不敢。
「沒那麼嚴重啦!」夏潔笑得更大聲了,「告訴你喔,像我這樣其實蠻幸運的。」
「幸運?」朱凱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呀,你想想看,我每次見到你都像是第一次,每次都會對你感到驚為天人,心裡就會湧上激賞和幸福感,這當然是天大的幸運。迷路也是啊,可以到從來沒想到會去的地方,看到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人。」
「虧妳能這麼想。」朱凱真是被她打敗了,「問題是,妳也可能永遠回不來。」
「別擔心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天上眾神都會保佑我,總有人帶我回家。」如果可以的話,夏潔很想拍他的肩安慰他。
「需要被安慰的是妳好不好?怎麼反而是你安慰我?」怎麼有這麼可愛的人?朱凱簡直哭笑不得。
「是嗎?我需要被安慰?」夏潔側頭想了想,「為什麼我要被安慰?」
「沒事,沒事。」朱凱投降了。
她的神經就那麼大條,怎麼可能知道別人在替她擔心?她的個性就是那麼樂天,怎麼可能蒙上一點陰霾?
嗄?他剛剛在想什麼?替她擔心?他在擔心她?
「不可能吧……」他怎麼可能擔心別人?
許多畫面浮上心頭,從認識她的第一天到剛剛,許多動作和感覺都讓他意識到自己心情的轉變。
「什麼不可能?」夏潔聽見他喃喃自語,追著問。
「什麼什麼?」朱凱回過神來,反問。
「你說不可能啊。」
「有嗎?我有說嗎?」
不,不會有那種事的,沒有人能住到他心裡來,他也不想為任何人牽掛。
「說不定是我聽錯了。」夏潔無所謂的聳聳肩。
「到了。」朱凱打開小木屋的門。「這是我們這幾天要住的地方。」
「要過原始生活耶,真好。」看著簡陋的木屋,夏潔對能體驗遠離都市的生活,感到很開心也很期待。
「怪胎一個。」平常人都會先抱怨資源短缺,只有她拍手叫好,朱凱哂然失笑。
大概就是這種什麼都好的個性,讓他覺得沒有拘束、輕鬆愉快吧。
「怪胎兩個。」他嘲笑她,她也嘲笑他,相互抵銷。
「我叫朱凱·畢奇奧尼,不叫怪胎。」朱凱不服氣的反駁。
「我叫夏潔,也不叫怪胎。」夏潔也跟進。
朱凱朝她微笑,心裡頭湧上來的輕鬆和愜意,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第六章
蒂卡島是朱凱買來度假用的,島上的機能全隨他的意願變動。
也就是說,如果他希望島上有五星級飯店的設施,這個島就會一應俱全。
只是,這次事發突然,他無暇多做安排,他們也就只能以原始方式住下來,有什麼用什麼。
「喔,朱凱好棒,會烤肉。」
夜晚,朱凱在滿天繁星下炊煮食物,夏潔則在他的指示下,摘取可以食用的野菜,兩人互相協助,晚餐的材料很快就準備好了。
木屋後面的小倉庫裡,還有一點馬鈴薯、牛肉、羊肉,朱凱找了木柴來點火,將牛肉叉在木架上烤。
作為一個足以統領世界經濟的人物,要未雨綢繆,為可能發生的一切做準備,這種求生技能只是其中之一。
「好可惜,要是相機的記憶卡容量大一點就好了。」看著美景卻無法拍照,夏潔只能大發遺憾。
天上的月亮像陶瓷圓盤,星星像鑽石灑在黑絲絨般,綻放耀眼的光芒,樹林裡的樹葉輕輕搖曳,涼風徐徐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火劈里啪啦的燒,朱凱不停轉動肉串,肉香隨著微風吹送。
就著火光,夏潔看到朱凱專注的臉龐被照得更加耀眼,出眾的五官因此有幾分神秘,也增添幾分剛毅性格,眉眼之間更有平日看不到的魅力。
她好想拍他,想二十四小時一直拍,除了他太帥之外,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只是她並不很清楚。
「大一點也沒用,電池會用完。」朱凱邊替牛肉翻面和上醬,邊回道。
「說得也是。」夏潔依依不捨的把相機放到一旁,「這樣也好,人家不是說,相片是一時的,回憶卻是一輩子,我就全心全意來創造回憶好了。」
這樣也好,那樣也好,怎樣都好,可是……
「可是妳會忘掉到底是誰與妳創造這些回憶。」這樣還算回憶嗎?她是最沒有資格說「回憶」兩字的人。
「忘掉就再創造。」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她卻不肯服輸,不肯讓他知道,以前她認為很好的事,突然又變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