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畫裡,母親藏不住的深深愁緒,是他童年印象中不曾出現過的樣貌,每看一次,心裡就沉重一分。
再開口,他語氣和緩多了,「這畫是誰畫的?」 .
「我啊!不錯吧!老伯都說神韻像極了呢!」
「你!」徐御征一步步的接近,打量著她身上的衣服,眼裡散發出駭人的陰冷光芒。
「原本以為你這個小賤人是刻意來接近我的,沒想到,你比我所能想到的還要陰險。假造機會認識我爸爸、接收我媽媽的衣服、換下我媽媽的畫像,如果你認為這樣就能如願以償的飛上枝頭做鳳凰,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啪!文玨雲一個巴掌打在徐御征臉上,他抓住她的手咬牙說:「你這個潑婦!要不是你是女人,我一定揍你!」
「哼!你是我見過思想最齷齪的人了!跟你住在同一個屋子裡,已經嚴重污辱到我了,我哪有那麼倒霉要當你的『新媽媽』!」
話一說完,文玨雲使力抽出被他抓著的手,一溜煙的跑走了。
徐御征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迅速蔓延的怒氣在看到母親的畫像時,竟奇跡似的平復下來。
徐御征撫摸著畫布,跟久違的母親做無聲的溝通。
☆ ☆ ☆
晚餐時,文玨雲照例沒有出現在飯桌上,徐御征故作不經意的問:「爸爸,雲小姐怎麼沒一起吃飯?」
「怪你呀!」徐天進的眼裡有些責備,「第一天回來就給人家下馬威,誰還敢跟你同桌吃飯?」
她居然沒有告訴爸爸,後面幾次更嚴重的衝突?
徐御征繼續若無其事的問:「是她自己說不願意跟我同桌吃飯的嗎?」
「沒有。前幾天她說要趕著畫你媽的畫像,沒空跟我們一起吃;可是,現在畫都掛好了,她還是一樣躲在房裡吃,想也知道是因為你的緣故!」他跟雲玨這個女娃一見如故,感覺比冷硬的兒子還親近呢!
「爸!我——」
「唉!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怕我被人騙了。但是,孩子,好歹我吃的鹽都多過你吃的飯了,是不是好人,難道我會分不出來嗎?再說,雲玨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要不是恰巧迷路了,我們也不會有這份福氣認識她。」
徐御征有些軟化,卻還是不服氣的說:「爸,你太相信她了!無憑無據的,誰知道她是什麼出身。」
「縱然優雅的氣質可以假裝得來,那雲玨讀過書怎麼解釋?現在的社會,沒有幾戶人家供得起女兒讀書的。」
「她說她有讀過書?搞不好只是認識幾個字,就到處招搖撞騙!」
「雲玨不單單能看字,前一陣子寫給你的信,都是她代筆的。」徐天進驕傲的說明。
「信是她寫的?」怪不得他每回收到信就覺得納悶。那簡潔流暢的文筆、行雲流水的書法,不像出自旺伯之手。
「那可不!」徐天進滿意的看著兒子的反應。
「由字跡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人品學識,這你總不能否認吧!」
徐御征默認父親的話,卻還是佯裝不在意的問:「那雲小姐有沒有說過還要再留多久?」
或許是他的防禦心太重了,不該把每個人都看待成壞人。
「你還是想趕她走嗎?兒子,做人不要太絕,給人家留條後路吧!雲玨雖然能力很強,可是,畢竟是個年輕女孩,你真的放心讓她出去找工作嗎?」
「她有說要出去找工作?」看來,那天換房間時,她說的話是認真的,她的骨氣讓徐御征又對她添上幾分好感。也許他太先入為主了。
「對呀!你回來那天,雲玨就念著要搬出去找工作,是我一直勸,她才打消這個念頭。我們徐家又不缺一個人吃飯!」
徐御征聽完,悶悶的說:「那不要讓她出去找工作,外面壞人很多!」
「我會告訴她的。」徐天進忍住笑,正經的說。
突然看到兒子臉頰上的紅印,他問:「御征,你的臉怎麼啦?怎麼會紅紅的一片?」
「沒什麼,不小心去撞到門而已。」該死的女人,出手這麼重!不過,想起自己的污蔑之辭,也怪不得她會這麼生氣。讀過書、學過西畫的雲小姐……她引起他的興趣了。
「你們年輕人就是這麼莽撞!下午我才看到雲玨的手腕也是有些淤青,她說不小心去撞到桌子了。凡事要小心點,不要漫不經心的。」
「知道了。」
二十年來,父子倆第一次聊這麼多話。他們的關係,彷彿也因為這樣而親近了許多。
第四章
不管徐御征如何刻意的到處走動,始終無法遇到雲玨。兩個人的房間就比鄰著,卻還是一直見不到她。
如果不是爸爸跟張嫂時常提到她,徐御征幾乎要以為雲玨並不存在了。她要躲到什麼時候?
不知不覺的,徐御征走到後院。正要往回走的時候,聽到一個嬌嫩的嗓音傳來:「阿勇,拜託啦!讓我做一下啦!」
後院是專門用來堆放柴火以及曬衣服用的,只有傭人們才會走到這裡。她在這裡幹什麼?
徐御征隱身在竹籬笆後,觀察他們究竟在爭執些什麼。
只見阿勇為難的支支吾吾:「小姐,你饒了我吧!要是老闆知道我讓你劈柴,一定會罵死我!」
「我不說、你不說,還有誰會知道?」文玨雲轉頭問阿雪:「你會不會說?」
「我是絕對不會說的!可是小姐,你這是何苦呢?這麼粗重的活……」
「可是其他的工作我也做不來啊!拜託啦!阿雪、阿勇,你們就幫幫忙,讓我試試看啦!我剛剛看很久了,劈柴很簡單,我應該可以勝任的。」
「也許……小姐可以去洗衣服。」阿勇求救的看著阿雪。
「不行啦!上次我帶小姐去溪邊洗衣服,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教會她怎麼抹肥皂、用洗衣棍敲打。結果,才洗第一件衣服,就沒抓好,被水沖走了。小姐為了追那件衣服還跌到水裡,膝蓋都淤青了好幾天呢!」
「不然——縫衣服也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