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連仲衍要阻止已來不及。
連伯凱震愕不已地瞪著上頭的文字,總覺得文字逕自移動著,扭曲成了猙獰的畫面。
「這怎麼可能?!」他暴吼,想要將淤塞在胸口,撕心裂魂般的痛楚宣洩出,踉蹌的挺拔身形得倚靠著牆才能撐起。
「發生什麼事了?」聽見聲響,翁書雅開門一探,發現他一臉蒼白,「怎麼了?」
她擔憂的粉顏在連伯凱的眼前放大特寫,他無神的大眼緩緩凝聚出焦距,突地吃吃低笑。
「伯凱?」她一臉不解。
連伯凱失聲笑著,俊臉爬滿悲傷和錯愕,突地停住笑,卻又是噙著生人勿近的寒冽。
他用力扣著翁書雅的手腕,抓她便往二樓的住所走去。
「大哥!」連仲衍想下樓阻止。
「不關你的事,不准過來!」連伯凱陰鷙的警告,隨即關上門。
「到底是怎麼了?」翁書稚不安地追問。
感覺他的情緒透過指尖蔓延到她身上,一股難受的窒息感倏地攫住她的呼吸。
「帝諾呢?」他一手拿著報告,一手拉著她走進客廳裡坐下。
「在房裡。」
「叫他出來。」語氣中透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顫慄。
翁書雅看著他詭譎的臉色,乖乖地走進房裡,連伯凱則著拿出報告,更加仔細地看著每個細節,就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而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可,沒變,還是沒變!
「爹地,你跟媽咪和好了嗎?」帝諾走到外頭,快步撲進他的懷裡。
連伯凱審視著恍若自己縮小版的男孩,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他根本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尤其當他拿著剪刀替維多剪毛時,那神情簡直就和自己如出一轍,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他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
他緊緊地將帝諾擁進懷裡。
「爹地,你怎麼了?」帝諾被摟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深呼口氣,將混亂的情緒往心裡擱,他略微拉開些許距離,柔聲問著,「帝諾,你知不知道誰是翁道升?」
「爹地,你知道外公?」帝諾無城府的回答替他證實了報告上的真偽。
他回答得太快,讓翁書雅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瞬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怎麼了?」帝諾不解問著,儘管感覺到弔詭的氣氛,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想問,卻已被人輕輕抱起。「媽咪?」
「你先回房睡覺,媽咪有話要跟爹地說。」翁書雅抱著他回房,將他反鎖在內,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又走到客廳。
該來的終究要來。
看著不發一語的連伯凱,她的心慌亂跳拍地狂顫著。
她在等待審判。
「我問你,你是為了什麼接近我?」良久,他突道。
「咦?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還想要裝蒜嗎?」他無預警地暴喝。
她嚇得整個人顫了下。
「迪爾皮歐生化公司是翁道升在十幾年前歷經喪妻之痛後,移民意大刊所創立的。」連伯凱拿著報告照本宣科地念著,「每年他的獨生女翁書雅放寒暑假時,他總是會帶著她回台探視老友,但六年前的暑假,翁道升先行回意大利,而他的獨生女則在台逗留兩個月,回意大利後,隔年便產下一子。」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翁書雅眼眶滑下淚,粉顏蓄滿悲傷。
「還要我繼續往下念嗎?」他哂笑著,突地將手上一疊報告丟向她。
紙張在打上她之前,如亂葉飛舞地掉落一地,她沉痛地閉上眼。「我在六年前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上看到你便喜歡上你,而後跟蹤你到夜店,發現你與人發生衝突,你被打昏,我和夜店的工作人員便把你送到醫院。」
「然後呢?」他也疲憊地閉上眼。
「你在醫院醒來時,我發現你喪失了記憶,所以我……」淚水掉得猖撅,讓她說得支離破碎。
「所以你囚禁我!」連伯凱驀地瞪大眼。
囚禁他兩個月,時間一到,便把他丟回家中,她是把他當什麼了?
種馬?!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是那個將她遺棄的男人,她怎麼能夠給他扣上這麼大的罪名?到底是誰遺棄了誰?
「不是囚禁,是因為我喜歡你!」
「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是囚禁是什麼?!」他冷聲控訴,「這是你上流世家愛玩的一種把戲嗎?有興致時,便把人囚禁起來,膩了之後隨即丟開?」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送你回去,是因為你喪失了記憶!」翁書雅急著要替自己辯白。「我……」
「但你知道我是誰,可以送我回家的,不是嗎?」他怒目欲眥地瞪著她。「你為了要一飽私慾將我囚住,讓我的母親為了尋找我的下落出車禍身亡,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他暴吼,悲傷、痛苦、不安……太多太多陌生的情緒在體內疾走流竄著,自雙眼中找到出口,滑落滿腮的溫熱。
雙眼是恁地刺痛而難捱,濕濡著他乾澀的靈魂。
不該是這樣的,但事實偏是如此!
為什麼等到他喜歡上她之後,才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
「我……」看著淚水自連伯凱眼角滑落,她的淚更加氾濫成災。「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是聽你說過才知道的。」
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她就不會因為私心而將他留那麼久。
是她的私心沒錯,說再多都是藉口。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如此輕易地抹殺一個人的生命?!」滾燙的淚水爬滿了他俊美而掙獰的臉。「你也是母親,你想要嘗嘗找不到孩子的恐懼和焦急嗎?」
一想到母親是為自己而死的,他就怎麼也無法原諒她!
一想到母親是如何不安地尋找著他、一想到母親車禍的畫面,他便心如刀割,像是要剖開他的血肉,撕裂他的靈魂般地椎心泣血。
「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翁書雅緊咬著唇,彎下腰跟他道歉。
「我聽你說了太多的對不起,已經不想聽了。」他托著額,怎麼也阻止不了這股如滂沱雨勢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