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侍女重新換了一批人,比較活潑可愛,不像以前雙兒那群姑娘,笑裡藏刀,心口不一。
「整個東宮就屬你最悠閒。」侍女拉雪珍珠起身,幫她梳妝打扮。「太於殿下一早就趕著去朝堂了,你還在被窩裡打呼。」
「我真的會打呼?」好丟臉喔!「太子今後會繼承皇位吧?」
「當然了,他將會是我們的王。」
雪珍珠一聽,腦子不受控制的飄蕩起一段幻象——
數十年後,老態龍鍾的她,萬分感慨的告訴她的後代們:曾經她與本朝的皇帝有過一段糾纏不清的緣分……屆時他還會記得她嗎?
「太子是不是會有很多妃子呢?」她小聲的問。
「目前倒是沒有,但到了年底,就會先迎娶太子妃。」
「什麼?」雪珍珠又是一臉美夢破碎的表情。
「你別擔心,太子殿下是重情之人,不會虧待你的。你只要聽話,順從他一些,討他的歡心,絕對不會失寵的。」
她已經夠聽話了吧……雪珍珠苦笑。
他叫她留下,她就不走了;他希望隨時見到她,她就任他看個夠;她是心甘情願的陪伴他……
但當他成親,有了妻妾,難道她也一直名不正、言不順的留在他身邊?
在她離開之前,他能不能別娶妻?她不想看到他成親,不想看他對別的姑娘好!
雪珍珠悶悶不樂的,耳邊驀地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轉頭望去——
龍翔鳳像幻化成人的梅花精,一襲白袍繡有冰雪寒梅,十分飄逸,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態,翩然而至。「你起身了正好,快隨我出宮。」
雪珍珠遲疑的看著他伸來的手,每次撞見他閃亮的眼眸,她都會心跳紊亂,有種失足感,彷彿快沉陷在一片泥沼裡頭。
那片泥沼卻像他的眸光,令人望之陶醉。
「怎麼?你不想去了?」
雪珍珠恬靜的容顏流露出淡淡的憂慮,破壞了原本生機盎然的神采。
龍翔鳳有了疑惑,蹙眉問:「你不是說今天得去見你哥哥?」
雪珍珠聽著,忽然正視他的明眸皓齒,提醒道:「我姓雪,名珍珠。」
她突然想起,相遇至今,龍翔鳳從不曾喊過她的名,他到底在不在乎她?
「我曉得。」龍翔鳳揮了揮手,讓侍女退下。「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一張俏臉神情百變的,真是耐人尋味。
「想你從沒叫過我的名——」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抱怨,不經意的脫口而出,聽到自己怨婦似的語氣,雪珍珠驚醒的摀住嘴。
龍翔鳳嗅到了醋味,挑了挑眉。
雪珍珠趕緊澄清,「我沒別的意思!我不是在需索什麼,真的!」
欲蓋彌彰……
她懊惱的發現自己說話的語氣,該死的有一點點像在撒嬌。「我只是……提醒你,我有名字。」
雪珍珠鬱悶的揪著自己散落在胸口的長髮,有朝一日,她若離開,他有嬌妻恩愛,連她的名字也不記得了,她……情何以堪?
「希望我喚你的名,即使於禮不合?」龍翔鳳輕輕的拿開雪珍珠的手指,制止她扯下更多秀麗的髮絲。
「我們似乎做過太多不合禮的事。」柔暖接觸,引起一股灼熱的火花,無形中,不安分的流竄到雪珍珠心窩。
她退開兩步,雙手放到背後收藏——手指緊緊的扭攪著,他會觸碰別的姑娘吧?別的姑娘也會像她一樣無法抗拒嗎?
「這是什麼?」龍翔鳳注意一旁桌案上的筆墨信箋,於是轉開注意,忽略她意亂情迷的模樣。「硯台未干,信封內……有紙,你寫了什麼?」
「我的信,你別看!」雪珍珠有些浮躁的奪過信箋,一把撕碎,掩不住心虛的樣子,似在湮滅證據。
龍翔鳳瞧了瞧粉碎的紙片,愈加好奇她寫了什麼?
她的氣勢、她的性情,坦蕩率直,不像平凡人家的姑娘,那與眾不同的脾性教他無法忽略,日漸在意。
「罷了,待會兒見了你哥哥,親自向他打聽你這脾氣究竟是怎麼寵出來的?」那些羅家人也真能跑,至今他派去的人都找不到。
「太子殿下,我能否獨自去見我哥哥?」雪珍珠低下頭,錯過了他望向她的目半—專注而深刻,如在看待情人。「我們這些卑微之人和你相處……會不自在的。」
她說自己卑微?龍翔鳳詫異了,她居然跟他提起身份之別?
「你可以不告訴你哥哥我的身份。」怎麼現在才跟他畫清界限,她又遇到什麼事?
「總之,你跟著我,綁手綁腳的,我不方便……」
「好。」龍翔鳳以退為進,截斷她的說辭,「你自己去吧!」
「啊?」沒料到他那麼輕易就答應,雪珍珠傻眼。
「小單。」龍翔鳳喚來太監,「安排她出去。」
接著他走向圓桌,隨手揀了幾塊糕點,包在乾淨的絲絹中,交到發呆的雪珍珠手裡。「帶些吃的去,你早上尚未進食。」
她充滿疑慮的臉倏地發紅,難受的背對著他。
有人照顧,應該是愉快的享受,可她高興不起來,思及他快娶妃子,她好想大鬧一場,卻又弄不明白是什麼情緒在興風作浪,逼得她的心緒變得如此不安?
「早些回來,我們一起用午膳。」龍翔鳳發現雪珍珠收起絲絹的動作很僵硬,肯定了她有許多心事瞞著他。
雪珍珠無聲輕歎,敷衍一笑,轉頭離開。
她的睡房就在他寢屋隔壁,如此靠近;但兩人之間隔著懸殊的身份,有如雲與泥。
龍翔鳳坐在圓桌旁,等雪珍珠走遠了,招來侍女,指著沒收拾的信箋碎片,他命令道:「你們把這些殘片拼湊完整,送到書房去。」
「殿下。」安排雪珍珠離開的太監迅速折回,擔憂的問龍翔鳳,「派人送她出宮了,是不是該叫人暗中盯著,免得她逃跑?」
「我相信她不會跑。」龍翔鳳淡淡的笑,不慌不忙的起身,整了整衣袖,忽然道:「隨我跟上去。」
「啊?」太監愕然,不是相信雪珍珠嗎?怎麼竟要親自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