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看樣子我們又……」
討好的話語驀然中斷,笑容也凍結了,緩緩的,他的視線自絲朵兒甜美的笑靨住下移動,再順著她的手臂延伸到她緊握的劍把,劍身不見了,埋在他體內,左心口處,洞穿了他的心臟。
「雅洛藍!」
終於,他聽見了席特驚恐的吼聲,但已經太遲了,就在這時,絲朵兒猛然抽回劍,鮮血隨之噴出,他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為……為什麼……」他吃力的、難以置信的呢喃,隨又驚愕的瞠圓了銀眸。「是你?」
下一刻,他不假思索地使力揮下手中劍,瞬間便砍斷絲朵兒那只仍握著劍把的手臂,濃艷的血流像瀑布一樣泉湧而出,就在這一剎那,絲朵兒驟然轉變成另一個女人,一個陌生的、絕美的,有一雙琥珀色眼睛的女人。
不是絲朵兒。
然後,她原地轉了一圈,平空消失了;而雅洛藍,用巨劍把那女人的斷臂釘在地上之後,方才頹然倒地。
席特恰好趕到,及時一把扶住雅洛藍,由於雅洛藍比他高,他還差點被雅洛藍壓倒,好不容易站穩腳步,他才慢慢的將雅洛藍放到地上,然後檢查他的傷勢,旋即發現他的劍傷就在左心口處,不由大吃一驚。
「正中心臟,這……這……他應該死了呀,怎會……難道他的心臟在右胸?」
他疑惑的喃喃自問,連忙俯下腦袋將耳朵貼上雅洛藍的右胸口,再移到左胸口,更驚駭了。
「不,是在左胸!可是他……他為何沒死?」
難不成他的心臟會自己逃命,一劍刺下去,他的心臟早就落跑了?
沒聽過那種事!
或者,因為他是巫馬王?
嗯嗯,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巫馬王自有他的天命,在尚未完成上天賦予的任務之前,他不能死。
「不過他這個傷可不是假的!」
他喃喃嘮叨,雙手交迭用力按住雅洛藍左胸上血流如注的傷口,再迅速命令趕來的部下去拿取傷藥和繃帶,隨即轉頭望向戰場,赫然發現絲朵兒也面朝這方向,早已驚覺這邊發生的意外了,但不知為何,她卻目光呆滯一動也不動,彷彿根本不在意雅洛藍是死是活。
她真的那麼不在乎雅洛藍嗎?
不在乎才怪,雖然絲朵兒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有多麼在乎雅洛藍,但雅洛藍肯定是唯一一個能夠讓她丟下戰爭趕回他身邊的人。
理智雖不允許,但某種難以理解的意識卻會逼使她這麼做。
只不過,就在她乍見雅洛藍被「她」刺穿心口的那一瞬間,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腦海中驀然又浮現另一幕幾乎一模一樣的景象,而且這回它不再是單一的影像,而是按照正常速度進行的某一段場景,每個人的樣子、每個人的動作都十分清晰,她不可能看不分明。
在她腦海中的影像裡,雅洛藍雙手被綁在牆上,腦袋垂在胸前人事不醒,一個黑髮黑眼的少女緊握著一把刀狠狠地戮進雅洛藍心口,原是毫無知覺的雅洛藍猝然抬起頭來,銀眸不敢置信地瞪住少女,彷彿在問她為什麼,但只是一剎那,他的頭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然後,少女失聲痛哭,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少女哀痛欲絕的心情,是那樣深沉而絕望,心死了,靈魂枯竭了,未了,那少女終於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慾望,就在那一片刻間裡,她彷彿和那少女合而為一了。
她就是那少女,那少女就是她。
這時,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驟然閃過腦中,她反射性地脫口而出,彷彿呼喚愛人似的呢喃。
「狄修斯!」
那三個字甫自她的舌尖溜出口,有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眸,是貝蒂,她的副領軍。
「絲朵兒,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看看雅洛藍,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呃?」
「雅洛藍受傷了呀!」
「……啊!」終於回過神來了,絲朵兒不假思索,拔腿就跑,像飛一樣。
不過這回那個名字並沒有在她回過神來後就自動脫離記憶庫,當她一路奔向雅洛藍時,那個名字依然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並牽引出一個大問號。
狄修斯是誰?
第三章
趁夜,席特領軍悄悄拔營離開了海邊。
否則一旦被沙達軍隊發現他們最忌憚的雅洛藍倒下來了,必定會全力反攻回來,他可不是雅洛藍,能夠以一敵十萬,最多獨力拚上三、四十個,只要不死,他就可以捧著肚子大笑三聲了。
再加上他僅有三千戰士,他絕無意小看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士兵以及驍勇善戰的女蘿戰士,但以他的天才腦袋來判斷,這三千戰士應該也沒有能力應付八萬敵軍,在這種情況下,除了逃之夭夭之外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了。
相信沙達軍隊就算察覺不對,也不敢立即追上來,多半會認為女蘿城出事,女蘿戰士們不得不趕回去支援,除非他們有人注意到雅洛藍被刺殺,不過這種機率並不大,因為當時前方船上的人正忙著把那些游泳逃回去的武士救上船,後方船上的人也看不見。
打敗仗的人通常只會注意到能救回多少倖存者。
即使如此,一路逃回女蘿城的途中還是很辛苦,明明擔心沙達軍會隨後追上來,又不得不盡量放慢腳步,甚至不時要停下來,因為……
「停!停!停!快停啊!」
聞聲,貝蒂立刻舉高手臂示意行進隊伍停下來,然後和席特一起策騎趕到馬車後,見絲朵兒兩手都是血,滿眼無奈,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恐懼。
「不能再前進了!」她毅然下命令,語氣斬釘截鐵,毫無置喙餘地。「馬車一動,雅洛藍就開始流血,我想盡辦法也止不住,那些傷藥一點用處也沒有,無論如何不能再動了,再流下去,他的血會流光的!」
貝蒂與席特同時將視線投向馬車內的雅洛藍,但見他臉色慘白,雙眼緊閉,眉宇間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臉頰痛苦的抽搐著,呼吸很明顯的愈來愈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