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熙的視線膠著在蓮姨的照片上,慈祥的她仿若同樣執著的看著他,溫暖的目光依稀能穿透似地,直直射入他寡然的心。
邵英暄娓娓訴說著她跟蓮姨的關係:「我是在日本出生的,生出來沒多久就讓一個被爸爸辭退而懷恨在心的員工,趁機抱到台灣來。他把我丟在馬路邊,存心讓我的家人在日本找的人仰馬翻,卻想都想不到我會死在台灣的街頭……」
柯爾熙不捨的伸出手臂攬著身邊的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狠心的對襁褓中的幼兒下此毒手!
「幸好蓮姨撿到了我,她想盡辦法辦理領養手續,並且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庭。如果沒有蓮姨,也許世界上就沒有邵英暄這個人了。」邵英暄的聲音有些哽咽。
「所以你跟喬影不同姓。」柯爾熙溫柔的環著她。
「嗯。」邵英暄點頭,「十年前,爸爸他們終於抓到當初偷抱走我的那個人,並且循線得知我在台灣,接著透過一番調查,才找到蓮姨跟我。」
望著蓮姨的遺照,邵英暄紅了眼眶。
「當時蓮姨已經生病了,雖然日本的醫學比較進步,她卻堅持不肯離開台灣。」她捨不下無緣相認的兒子哪!
邵英暄抑咽的聲音,數度中斷,「我不是她親生的女兒,但是我們卻是對方最親近的人。我不願意拋下重病的她回日本認祖歸宗,所以繼續留了下來。直到六年前蓮姨去世,這一路都是喬影陪我走過來的。」
她死了?
柯爾熙怔怔的望著照片,雖然早猜到可能是這樣的結局,但是真正聽到時仍然教人驚愕,無法解釋心底因何乍然湧出的傷感。
憶起英暄曾經說過的話,柯爾熙清清被哽住的喉間問:
「你曾經說過,要完成蓮姨的遺願,是什麼呢?」依然不能理解自己為何會想要探知別人的秘密。他甚至不認識蓮姨啊!
邵英暄猶豫了一下,在他專心的注視下還是說了。
「蓮姨年輕的時候遇人不淑,生下了兒子卻無緣見到一面。她臨終之前仍念念不忘親生的兒子,她的兒子我已經找來看她了。」邵英暄的拳頭收緊,「至於那人欠她的公道,我也會替蓮姨討回來!」
她會在武術大賽上光明正大的讓祁風嘗到首次的失敗,以慰蓮姨在天之靈!
籠罩在屋裡巨大的陰影讓氣氛變得凝重。含冤莫白的蓮姨,立誓復仇的英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想勸英暄停手,卻無法漠視照片裡的人眉宇間濃的化不開的愁。
唉!長歎之後柯爾熙有了決定。
「英暄,暫時到我家住一段時間。也許換了個新環境,在心境上也將有所改變。」
縱然理由再充分,都不能掩飾報復醜陋的本質。他不知道蓮姨曾經遭遇過什麼樣的殘忍對待,卻希望所有的是是非非到此為止。英暄還年輕,沒理由陷在復仇的泥淖裡。
她的性子烈,整天看著蓮姨的苦,難保不會衝動惹事。柯爾熙微微向蓮姨致意,他相信慈祥的她不會樂見英暄痛苦。
照片中的人嘴角彷彿隱隱上揚,似乎對他的想法感到欣慰。
隨著武術大賽的接近,希望增加跟他相處時間的念頭也越加強烈。邵英暄沉思片刻,終於點頭答應。
第五章
如果兒子突然帶一個女人回來,該震驚失措,還是熱情招呼?
坐在客廳裡的余麗娜對於柯爾熙破天荒的第一次帶女孩子回家,只略略揚起她那修得平整的細眉,冷淡的說:「有客人?怎麼不事先通知,這麼沒有規矩。」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讓人一聽就知道聲音的主人不好親近。
柯爾熙環住邵英暄的肩,為母親的態度感到抱歉。
他輕聲的跟邵英暄解釋:「我母親說話就是這樣,沒有惡意的。」
邵英暄眼裡波光一閃,微笑的向前一步,「柯伯母好,我叫邵英暄。」
姓邵?余麗娜嫌惡的斜眼看著邵英暄,姓邵的女人不多,沒想到都長得一副狐媚樣!
她由鼻孔輕哼一聲表示聽見了。
柯爾熙為難的看著邵英暄。雖然她有風度的維持微笑,但是他看得出她其實已經瀕臨發怒邊緣。
他趕緊圓場,「媽,英暄是我的女朋友,這陣子我邀她到家裡住幾天。」
「女朋友就可以隨便到男方家裡叨擾人家嗎?」
余麗娜正眼都沒抬,嘴裡喃喃念著,恰恰是他們能聽見的音量。
「這年頭,女孩子是越來越隨便了,行李—拎,就跟著男人回家了。唉!真是世風日下唷!」
邵英暄甩開柯爾熙的手,走到余麗娜的身前,用極柔膩的聲音說:
「爾熙常常跟我說伯母雍容華貴、氣質高雅;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伯母連教訓人都這麼溫柔婉約,真叫英暄敬佩。不過,伯母請放心,爾熙會照顧我;我呢,沒事也都會待在爾熙房間裡,絕對不會叨擾到你半分。」
她掩嘴輕笑一聲,無邪的說:「我們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既然是高高興興在一起,伯母自然就不需要太費心了。」
她的話莫名的刺入余麗娜心坎,她臉部肌肉抽搐了幾下,正要發飆,又想到跟晚輩計較有失身份,便站起身來,不理睬一臉無辜的邵英暄,冰冷的說:
「爾熙,自己的客人自己招呼,記住,別再犯了家裡的規矩!」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回房裡去了。
邵英暄抱著胸,抬起頭盯著柯爾熙,靈動的大眼裡怒火騰騰。
柯爾熙將邵英暄擁入懷裡,輕輕順著她柔細的發。「唉!都是我的錯。我母親向來禁不住一點脫序,意外對她而言就等於麻煩。我沒有先知會她一聲,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邵英暄環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裡,一句話也不說。
柯爾熙輕輕吻著她的頭頂,儒雅的神情藏不住懊惱,「都怪我,你要生氣就針對我來好了。」
「我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