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你倒過沒有?」
「沒有。我還沒上學的那個夏天她賣掉了牛。她原就只有一頭,但是那一帶已經開發出來,變得不那麼鄉村味,她因而把牛賣掉了。」
他放下木桶拿起濾網。「那麼眼前就是你成為大人的機會。倒吧。」
她的唇瓣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她抬起木桶小心翼翼地將乳白的液體倒進土罐。牛奶溫暖甜美的香味充滿廚房。木桶空了後她放在一旁。「謝謝你。以成年禮來說,這次比我考駕駛執照還可怕。」
瑞斯的眼睛一瞇,唇瓣竟然牽出一抹笑意。黛琳感覺到她體內的激盪,知道她已經迷失了。
第三章
「這附近沒有什麼夜生活,但是如果你想跳舞二十哩外有家啤酒屋兼咖啡館。」
黛琳稍感遲疑。「你不介意我們就待在這裡?你一定累了,我也是。我寧願蹺起腳,輕鬆一下。」
瑞斯沉默不語。他沒料到她會拒絕,雖然他是累了,他原本指望趁跳舞時擁著她。不僅如此,有旁人在場能分散他對她的注意力,減輕和她單獨在一起的壓力。她不適合他,可惡!
話又說回來,他自早上四點就已起床,在家休息聽起來就像是到了天堂。困難的是,有她在如何能休息得了?
「我們可以玩牌,」她說。「我會玩橋牌、黑傑克、十點半、三宮、打通關、揀紅點、心臟病、吹牛、拱豬。」
對於那一長串名單,他銳利地盯她一眼。她看起來單純得像天使。「我的牌技不好,但是我們可以玩十三張。」
「比槍啊。全壘打最高加幾道?」她迅速接口。
「話又說回來,今晚電視有棒球賽。什麼是比槍?」
「就是十三張啊,三副全贏叫打槍,一局全贏叫全壘打。兩對叫二輪車。」
他再次打量她,接著靠近椅背,兩腳擱上咖啡桌。他開口時她在他的眸中看到綠光一閃。「兩手分開是掰,三手合一還是扒。」
她模仿他的姿勢,嘴唇抿住好壓下笑聲。「三木是森、三日是晶,而三水叫淼。」
「新合成的胚胎叫接合體。」
「燕窩湯是用燕子舌下的唾液所築的巢做的。」
「魚翅其實就是鯊魚鰭。」
黛琳的眼睛因著迷而睜圓,但她挺身接受挑戰。「粉紅色火鶴之所以會成粉紅色是因為它們吃多了蝦子。」
「太陽需要八分鐘又二十秒才能到達地球。」
「一般的蒼蠅用一小時五百哩的速度飛行。」
「螞蟻可以抬起它體重五十倍的東西。」
她暫停接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燕窩那一段是不是你瞎編的?」
他搖頭。「你要放棄了?」
「絕不要第一次就用光所有的彈藥。」
他們不會有什麼機會做第二次接觸了,他想。再過十八小時左右,他會把她送上回紐約的飛機,然後他們再也不會見面。
突然沉靜的氣氛顯得有點古怪。她站起來向他微笑。「讓你看棒球賽。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坐在前廊的鞦韆上,聽聽蛙聲蟲鳴。」
瑞斯注視她走出起居室,她的屁股懶洋洋地擺動。一分鐘後他聽到鞦韆的絞煉發出吱嘎,接著是規律的輾軋聲。她開始前後擺動鞦韆。他打開電視,真的看了一小段球賽,但是他的心思總被那規律的金屬摩擦聲吸引。他關掉電視。
黛琳一面搖一面作夢,她的眼睛閉著,但在聽到紗門開了又關時她睜開眼。他在幾呎外站住,一邊的肩膀斜倚著柱子。
他的打火機一閃,接著香煙尾發出紅光。黛琳瞪著他模糊的身影,希望她有權利走向他,把兩手滑過他的腰,頭偎進他的胸膛。看他不說話,她再閉上眼,開始神遊起來。晚春的夜舒適宜人,夜間昆蟲也照常它們的演出。這是她要的生活型態,一個接近地球的生活。
「你為什麼應徵?」
他粗率的聲音低沉,沒有擾亂夜色。幾秒鐘後黛琳睜眼回答。
「和你登廣告的目的一樣吧。部分出於好奇,我承認,但是我也想結婚生子。」
「你不需要跑到這麼遠才能做到那些事。」
她說:「或許我是需要。」她可是說真的。
「你在紐約沒朋友?」
「有朋友,但是沒一個是認真的,沒一個我想嫁。而我不認為我想住在紐約。這裡好美。」
「你只看到它最美的時候。這裡的冬天可會凍死人,每個地方都有它的缺點。」
「及它的優點。如果你不認為好處大過壞處,你不會待在這裡。」
「我在這裡長大,這裡是我的家。愛斯基摩人也愛他們的家,但我可不想住在那裡。」
黛琳轉頭望進茫茫夜色。她覺察出什麼事就要發生,並且暗自祈求他不要說出來。從他預留的伏筆來看,她已看出他會怎麼說。
「黛琳,你不適合這裡。」
她的右腳保持平穩規律的搖擺。「這麼說這次的拜訪是失敗了?」
「嗯。」
「就算你被我吸引?」在黑暗中她可以大膽一些。
「我們倆都被火花擊中。」他用靴後跟將煙踩熄,煙頭扔進前院。
「沒錯。那麼我為什麼不合你的要求?」
「你非常適合帶上床,」他繃著臉說。「我現在就想。但是下了床……不,你一點不行。」
「請解釋。我想瞭解自己被拒的原因。」
突然間他離開柱子,坐進鞦韆的卡座,沉重的體重使得鞦韆來回擺盪。
「我結過婚,為時兩年。你在許多方面都像我的前妻。她是城市人,喜歡大都市的多采多姿。她從沒到過牧場,認為它很浪漫,就像電影裡一樣……直到她明白牧人的大部分時間都得工作。冬天還不到她已經煩躁不安,一個冬季下來無異是雪上加霜。我們的第二年就像是地獄。」
「唐瑞斯,不要用別人來評斷我。一個女人不喜歡,並不意味其它的人也不喜歡。」
「不能從錯誤中學到教訓的人是呆子。我再婚時,對方一定是個知道牧場生活真實面,能和我並肩工作的女人。我不會再拿牧場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