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她的話輕輕掃淡他心中的哀傷。
「現在你和父親還有聯繫嗎?」
「媽媽的喪禮之後他來找過我,讓我和他一起生活,但是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我無法毫無介懷地面對他。」
「這麼說你的父親還是關心你的。」
「我不需要,沒有他我一樣活得很好。」他開始急躁起來。一想到那個狠心的男人,他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恨。
她輕輕撫上他那柔軟的發,「奸啦,我們不說這個了。東璟,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既然你的特長是小提琴,怎麼現在又去教鋼琴呢?」
他長舒一口氣,「我進入慕尼黑那所音樂學校後也接受過鋼琴的學習,好比一般大學裡的輔修,每週只學十小時左右。我有時會換換手感去彈鋼琴,後來媽媽過世後,我抱著贖罪的心態放棄了小提琴,靠教鋼琴謀生。」
「這麼說你的鋼琴也一定彈得很棒嘍,不然現在怎麼會當鋼琴老師呢!」
「我只有五、六年的鋼琴功底,談不上優秀,但是教那些剛入門或者入門不久的學生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那所音樂學院的授課水平是世界一流的,不然我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掌握鋼琴的要領。」
「我覺得你非常聰明,對樂器有一種天賦!如果不是鋼琴,換作黑管什麼的也一定玩得很溜。」她激動地拍打他的肩膀,內心對他產生深深的欽佩,「東璟,說實在的,你最喜愛的樂器到醫是什麼?」
「小提琴……」他的聲音中透著無奈與心酸,「但它現在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東西。」
「可是今天你仍舊接受了它,不是嗎?小提琴它走不出你的生活、你的心!」
「那是因為你啊!胸針和剛才那曲我最喜歡的『茨罔』都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可是我覺得自己不配接受這樣珍貴的禮物。」
語畢,兩人之間出現了片刻靜默。
「英理是我離不開的人……」
他那低沉而輕柔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令她禁不住全身一顫,不光是身體,就連心也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她從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裡是這般地位。或許是激動,也或許是感謝,她哭了,無法阻止淚水的滑落,任由它滴到他的肩上。
「英理,別哭,生日不該哭的。」他聽到她啜泣,輕撫她的背。
「我、我是太高興了嘛!收到如此寶貝的禮物,還不讓我激動!」她破涕為笑,「東璟……」
「嗯?」
「我想我們應該吃蛋糕了!而且……而且……」她吞吞吐吐的。
「而且什麼?」
「我的腿和腳都站麻了。」
她感覺到下肢已經僵直,稍微一動就有無數小螞蟻啃噬她的腿骨,酸疼難忍。
東璟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抱著人家不放,急忙鬆開手臂,尷尬地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可他這一放手,連英理突然失去倚靠的力量,僵硬的身軀像沒立穩的木棍一樣,咚一聲跌坐在地,疼得她齜牙咧嘴倒抽口涼氣。
二十三歲生日這天,她得到的禮物太多太多,他準備送給母親的胸針,他本已放棄的小提琴演奏曲,他藏在心底的故事,他的絕對信任和拜他所賜的跌了個狗吃屎!
第五章
自從瞭解東璟的事情之後,連英理就開始得寸進尺起來,非要看他曾經獲得的獎牌什麼的,而且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纏著他要看他媽媽的照片。
如果這樣的要求是被一般人提出來的,他可能連吭都不吭一聲,就當作沒聽見。但對她則不同,因為她有這個特權!
當她看到那些被他藏於櫃底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獎牌時,她只覺得眼花,什麼金的銀的,方的圓的,質地和樣式讓她大開眼界:不過,更讓她瞠目結舌的還是他媽媽的照片。
細細端詳照片上這個溫婉的女人,她是極柔美的。這份美透出她的賢慧和善良,美得讓人心疼,讓人不忍心去傷害她;可是即便擁有這般無可挑剔的容貌,仍舊避免不了丈夫的情感出軌。
捧著這張照片,不難看出他們母子之間的相似之處,從容貌到氣質,就好像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她終於明白東璟為什麼說討厭自己的容貌了,因為他會想到自己的母親。
*** *** ***
週六上午,正在打掃房間的東璟突然接到一通電話,是那個叫作齊珍的女孩打來的,說如果有空的話請他幫忙輔導,因為明天上午她就要參加鋼琴等級考試。
既然早就答應過人家,況且自己也沒有特別的事情,於是就答應了她的請求,到她家幫她加強。
「英理,我要去一個學生家幫她輔導,估計要下午才能回來。」他一邊收拾樂譜一邊說。
「我也正要和你說呢,今天我要幫另一個老師代下午的課,差不多晚上八點鐘才能下課,所以晚飯就不用等我了。」她窩在沙發裡看雜誌,「東璟,看來咱們兩個人都是好說話的老師啊!」
「那有什麼辦法,總要盡責啊。好了,我走了,晚上見。」
不等她說「晚上見」,他已經鎖上了門。
到了中午,連英理感覺到肚子餓了,打開冰箱後找不出自己想要吃的食物,家庭料理師又不在,她只好叫外賣。但半個小時後,她對外賣也提不起精神,只好扔在一邊,無奈的聽著腹中那間斷演奏的交響樂。
因為要幫忙代課的老師和她所負責的班級不同,所以她今天下午開始要面對的學生全部是生面孔,這反而激起了她的興趣。
開始上課後,為了顯示自己對這次代課的重視,而非湊合了事,她首先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後又讓班上的二十多位同學一一自我介紹,內容不必太多,只要報上姓名和來自哪裡即可,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無法全部記住他們的名字,如果再多些內容她就更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