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沒什麼。」他淡淡道。
「若沒什麼,那就把她送給我吧!」她故意試探。
「妳不會喜歡的。」他刻意搪塞。
「少來了,那該不會是香姀的戒指吧!」事實上,她是沒猜中,但也相去不遠了。
「媽……」
對於母親提起她的名字,他顯然不太開心。
「你能想她,我就不能喊她,這算什麼嘛!」由他的態度判斷,郭玉秀肯定兒子對阮香姀的情仍未了。
「……」他逕自沉默。
「媽不瞭解你為什麼要和這麼好的女孩子分手,但我知道蓓仙不是你的責任,你不用把你哥捅的樓子扛在自己身上。」
她想,她是猜到這孩子的想法了。
「媽,我愛她。」他沉悶地開口,心裡閃現心虛。
「是嗎?」她才不相信。
「沒錯。」
他再度開口,想說服母親,也說服自己。
「你所謂的『她』,真是指蓓仙而不是香姀?」她逼問著。
「是蓓仙,是蓓仙,我愛她二十幾年了,這感覺不會錯。」他急著讓母親相信,也讓自己相信,這個決定不會是錯。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不好再多嘴,若你真的下定決心,就沒資格想香姀了,你該知道吧?」
她提醒兒子,一顆真心只能針對一個人。
「我知道。」
他懷疑自己真的懂嗎?他是如此迷惑,甚至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面對一切,他甚至想逃開這一切,他甚至偷偷的希望可以回到從前。
郭玉秀離開了,留他一人靜靜思忖著。
走到窗邊,他掃視過佈置得差不多的場地,眼看婚期一步步逼近,他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我真的愛她嗎?」失焦地望著遠方,他自問著。
這兩個「她」,都是他問題的對象,他更迷茫了。
*** *** ***
他唯一的仁慈,大概就是他還能顧及她的感受,沒寄喜帖給她,否則她一定會更傷心的。
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會去參加他的婚禮,她會站得遠遠的,默默祝福他,看他最後一次。
就是今天了。
寬敞的造景庭園裡,充斥著喜意,翠綠的草皮地,成為了露天訂婚酒會的舉行地,上頭擺滿了雕鏤精細的桌椅,供觀禮的來賓休憩用。
陸陸續續到達的一輛輛尊貴名車,顯示出沈家的親友皆出自豪門,身份尊榮,而他們的身上當然也穿上了最昂貴的服飾,襯顯出不凡。
忙著招待賓客的沈淏瑾,臉上不見喜色,但仍是盡著新郎本分,和大家噓寒問暖。
於蓓仙不斷地賴著他,緊勾住他的手臂,像是怕他會逃似地,得緊緊看牢他才安心。
不去理會她過於緊迫盯人的動作,他只是客套的在人群中來來去去。
遠方高懸的紗帷,鵝黃色的絲絨緞帶繫在淡紫色的氣球底端,掛滿了半圓形的拱門,淡粉的玫瑰花,點綴了浪漫的氣氛,讓人陶醉其中。
然而,阮香姀卻怎麼也融不進這個場合。
是的,她正站在遠處,想偷偷的見他一面,遞給他最真誠的祝福。
望著他身旁漾著甜美笑容的新娘子,她能感受到她的喜悅,卻無法為她開心。
曾經,她也幻想過兩人會有這樣的未來,為他的每個承諾期待不已,心跳如狂,他每個擁抱,都能教她忘卻理智。
她曾是如此幸福,只因有他的陪伴。
如今,他將屬於別的女人,她只能落得悲哀地躲在一旁,看著曾屬於自己的臂彎成為別人的避風港,他的俊朗笑容,從此只為別人而閃亮,她心酸不已,卻無能為力。
遠處傳來的俊朗笑聲,悠悠傳進她耳裡,即便相隔著一段距離,她還是清楚的聽見了他的笑。
他看起來十分開心,不然又怎會有這樣的笑聲呢?
是啊!他是該開心的,二十多年的眷戀,如今修成正果,抱得美人歸,他能不開心嗎?
倏地,眼淚灼痛了她的眼,她哭了。
不是說好要祝福他們的嗎?
為什麼眼淚要這麼為難著她呢?
「淏瑾……」輕柔的喚著令她魂牽夢縈的名字。
只是在遠處望著他,輕喚他的名字,卻如有心電感應般,他冥冥之中像是聽見了她的叫喚,於是旋身回頭。
即使相隔了一段距離,他倆的視線卻越過人群,交會在半空中,他直直的望進她眼裡。
目光對上她哀戚且滿佈淚光的瞳眸,一抹心疼強烈的劃過心扉,他整個人如遭雷殛般動彈不得。
週遭的一切彷彿在瞬間靜了下來,他的世界只剩下她的凝視,沒有喧囂的談話聲,也沒有熱鬧的交響樂,只有她輕柔的呼喚。
身邊的人再也影響不了他,只是這樣望著她,他內心的震撼卻是如此強大,淹沒了所有的思緒,只想著她。
見他呆視遠方的模樣,於蓓仙不滿的搖晃著他的手臂,試圖喚回他的注意力,卻是徒然。
他張開雙唇,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沉默了。
「淏瑾,你發什麼呆啊?宋先生在和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啊?」於蓓仙不死心的繼續喚著。
順著他的目光方向望去,她發現阮香姀就站在那裡,而他竟望著她出神,這一切彷彿無人能介入。
毫無預警地,於蓓仙拉低沈淏瑾的頸項,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她刻意加深這記吻,宣告這一切的勝利是歸屬於她的。
這一幕讓阮香姀的心再度泛疼,她這才發現自己做不到成全。
望了他最後一眼,阮香姀毅然決然的離去,她努力的往前跑,跑著、跑著……跑出他視線可及的範圍,他才漸漸回神。
沉默了許久,他甩開於蓓仙的箝制,惱著她方纔的行為,爾後若有所思的回到屋裡,他需要靜一靜。
夜晚,訂婚酒會落幕後,他失神的坐在窗邊,想著她那時的表情,兀自陷入和她相守的那段日子。
他發現內心不只是疼痛可以形容,更是一種強烈的空虛,像是失去了全世界那般,感到寂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