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身回答,「沒有,昨夜他那裡很平靜,燈火一直亮著,窗前有人影,像是看什麼東西看了整整一夜。」
她想起令狐九今早有些充血的雙眼,「我昨晚丟了許多公文給他看,讓他一早來找我。」
「看來他很聽女王的話,所以也沒工夫出門。」
黑羽龍盈叮嚀,「雖然如此,還是要小心,這個人不簡單,再加上令狐笑在背後出謀畫策,還不知道他們下一步的計畫是什麼。這些公文他要全部看完也不消三天時間,三天後他若沒有借口留下就要無功而返了。」
黑羽言武笑著拍手,「他最好趕快走!還要忍他三天?我真是等不及了。」
斜睨他一眼,黑羽文修緩緩開口,「你啊,別總是喜怒形於色,讓人家把你的心思摸透。好好顧好你的海防、管好你的兵,你那裡是對方刺探的重點,你要是再如此輕敵,可要當心了。」
「知道知道,好像就你看得明白似的。」黑羽言武嫌他囉唆。
黑羽文修此時盯著黑羽龍盈問他,「女王臉上的傷是不是你手下沒準頭造成的?不是說了,射箭是為了引誘令狐九亮出身手,絕對不能傷女王分毫。」
黑羽言武一直為這件事惴惴不安,此時被他當面質問,訥訥開口,「本來是有準頭的,誰料到令狐九那小子出手那麼快,居然提前一步用掌風改變箭的方向,結果反而傷到了女王,是臣該死。」
「這事不怪將軍,我當時腳下也挪動了幾寸,所以才會被箭鏃傷到,更何況如果不用險招,對方是不會輕易上鉤的。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文修讓人去太醫院給我拿點刀傷就行。」
「是。」黑羽文修咬了咬牙,還是忍不住問了,「那個令狐九對女王……」
「你想說什麼?」她的寒眸一掃過來,他也不敢再多問,只好和黑羽言武一起退出大殿。
黑羽龍盈在座椅中靜靜了一會兒,右手慢慢地扣到腰畔的長劍上,忽然錚的嗆啷一聲長劍出了鞘,劍光閃爍,好似亮銀的水光,劍刀如鏡面一般。
她將長劍橫在眼前,明亮的劍刃倒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和臉頰邊那道醒目的血痕。
傷到沒有?疼不疼?怎麼這麼不留意?我們回去,我幫你擦藥膏……
那聲音又如鬼魅一樣糾纏在她的耳邊,她看到劍光中自己眼中竟泛起一層恐懼,不,不全是恐懼,而是恐懼中帶了憂鬱。
她怕什麼?上陣、練兵、殺人,她從來也不曾眨過眼,令狐九又不是鬼怪,為什麼他的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亂了她的方寸?
突然她心底生起某種惶惑的不安,加上不知道這股不安的來源,她開始鬱悶,繼而做出一件連自己都大感意外的事。她舉起手中寶劍猛斬下桌子一角,然後將寶劍狠狠地丟在最遠處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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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九回到黑音閣時,夏南容見他竟是被兩個黑羽武士「護送」回來,不由得大吃一驚,好在他們將令狐九送回房間後還算恭敬地退了下去。
夏南容急忙低聲問:「出什麼事了?」
他搖搖頭不願多談,但又忍不住問道:「南容,如果你遇到一個人,跟你以前認識的某人似有相似,卻又有所不同,你會怎麼辦?」
夏南容立刻明白,「你是說黑羽女王?你還是覺得她和你小情姑娘有關聯?可是你應該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明白,但是……」他咬緊牙根,「我不甘心。」
對上他飽含痛苦的眼神,夏南容不禁吃了一驚。「那女人真的讓你這麼困惑?」
令狐九一步步走到窗邊,陷入沉思當中——「當年小情寫的字很難看,昨天我看到黑羽龍盈的字,一手行書幾乎無可挑剔。」
夏南容本能地幫他分析,「可是字跡是可以模仿,也可以隱藏的。」
陡地如醍醐灌頂,他驚醒道:「是啊,字跡是可以隱藏的!」
當年令狐笑曾對小情的字跡有過一番見解,但是那時候他認定小情是個孤女,對令狐笑的話不以為然,只覺得他是在借題發揮。
此時靜靜地回想,其實小情在大部份的時候,宇是寫得歪歪扭扭,用詞質樸簡單,但偶爾情急之下寫出來的文字卻異常地流暢,甚至在快速的連筆之下也能寫出幾個不失水準的精彩好字。
但那時候的他只注意了文字的內容而忽略了,如今夏南容的一句話讓他以前從未細想過的這些問題都變成疑點,浮現心頭。
但是,僅僅如此是不能證明什麼的,他還需要最強而有力的證據,而這些,他可以在一個人身上挖掘。
他霍地轉身,大步走下樓去,夏南容甚至還來不及問他要去哪裡,守在樓梯口的兩名黑羽武士就攔住他的去路。
「令狐使要去哪裡?」
他沉聲道:「麻煩請通報貴國女王,令狐九有要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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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龍盈聽到令狐九要見她的消息時猶豫了很久,最後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
她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但是當他走進來,眼神凝定在她臉上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些慌亂,尤其是低頭時看到被自己斬斷的書案一角,她的慌亂又多了幾分。
「令狐使急著見本王,有什麼事嗎?」她還是故作鎮靜地問。
令狐九從沒有這樣認真地聽一個人說話。
黑羽龍盈的聲音很清冷,語調中有著很濃的黑羽國口音,而黑羽國的前身,原本是一支從中土戰場上逃出來的部落,他們說話時有種中土關外人的腔調,即使在一朝三國中落地生根上百年,這口音依然不改。
當年,小情說自己來自玉陽,若她想刻意隱瞞身份,口音會是她漏出破綻最大的破綻,但是,難道她會因此就把自己裝成啞巴,一年到頭都不開口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