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們現在這個,就沒有類似的困擾。」馬克指著最後定案的助理──也就是他提議的人選──洋洋得意地說著,好像諸宜庭長得不漂亮是他的功勞似的。
舞蹈教室裡,條碼三個加老師共四名男生,已經排了五個多小時的舞,汗流浹背不說,連上衣都脫掉了,真是美景當前:不過,諸宜庭只忙著幫他們張羅毛巾、礦泉水,根本沒時間回應馬克的話,也沒時間欣賞。
呃……應該說,沒時間好好欣賞。偷瞄還是有的。
重低音的樂曲連放了好幾個小時,聽到後來,耳朵都開始不舒服;可是他們三個還是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聽、重複動作,配合舞蹈老師的要求,記舞步、記走位、記表情……
「你們這個助理不錯。」舞蹈老師稱讚。「很勤快,又很機靈。」
當然了,放音樂是她,跑腿是她,條碼三個人的手機都在她身上,電話進來全部是她接,連他們練舞練到汗水滴落地板,都是她動手擦的。
就像馬克所說,她真的一點都不顯眼。但是不知不覺中,她卻把所有細節都照顧到了。
雖然這工作她很快就上手,也立刻得到大家的認同,不過,還是有一個人始終不大開心。
那就是尹浬。
「我在誇獎你朋友,你不用臉那麼臭吧?」馬克從落地鏡中瞥見尹浬的表情,不滿地質問;「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尹浬看他一眼,不吭聲。
「你就是對我有意見!是不是借題發揮?!」馬克自動以為尹浬是默認,他指著尹浬,開始叫囂:「我是主角,solo的地方本來就比較多,有什麼不對?」
邏輯亂七八糟,不過,大伙都已經習慣了。當下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各忙各的,沒人理他。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能有這工作嗎?」馬克轉移目標,對諸宜庭開火:「你應該要感謝的人是我!為什麼還對尹浬特別好?!」
「有嗎?」諸宜庭正跪在尹浬身旁,幫他細心按摩有點抽筋的長腿,聽到這樣的控訴,只是裝傻。
「怎麼沒有!」馬克還尾隨過來,一副要攔轎伸冤的樣子。「我的腿也很酸,你為什麼不幫我按摩?」
尹浬已經聽不下去,臉色一寒。「你講夠了沒有?到底要吵多少次!她對你還不夠照顧嗎?你是請助理還是找女傭?」
「你……」
眼看又要爆發爭執,只見諸宜庭不慌不忙,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扁梳,遞過去,還配上笑瞇瞇的一句:「馬克,你頭髮亂了。」
馬克立刻搶過梳子,跳開。動作之迅速,簡直不像已經練了一下午的熱舞,腿很酸的樣子。
看著那在落地鏡前,一臉正經梳整寶貝長髮的馬克,在場眾人都忍不住要佩服這個貌不驚人的小不點。
午後的陽光穿過窗戶,灑落木頭地板。他們各自隨意落坐,休息片刻之後,準備要繼續練舞。諸宜庭認真按摩著尹浬的腿,一面低聲埋怨:「抽筋了就先停一下呀,為什麼繼續跳?你不會痛嗎?」
尹浬雙手支撐在身後地板上,忍受她用力扳直自己糾結疼痛的腿。已經痛到齜牙咧嘴了,還是半聲不吭,死忍著。
若不是諸宜庭注意到他的姿勢有些僵硬,尹浬根本就不會說。只要還能動,他絕對不會喊停,中斷練習。
這樣的牛捭氣,到底打那兒來的……
就在此刻,打扮得俐落幹練、儼然女強人模樣的佳晶姐來了,身邊,還有一個神情有些倨傲的女子。
「有什麼問題,盡量問。」看佳晶姐慇勤的模樣,不難想像,這個陌生女子應該是個頗重要的人物。還是,有缺專題嗎?我們幫你想一個,怎麼樣?」
「哪一個是搞樂團的?」陌生女子的目光不大客氣地從眾人身上掃過,好像在檢視商品似的。
「邵恩。邵恩,過來一下。」佳晶姐趕快對縮在角落的邵恩招手,一面好熱切地推銷:「邵恩玩樂團已經玩七,八年了,在地下樂團界──啊,不,現在要叫獨立創作團了──可是非常有名的。邵恩!你來跟Z週刊的李小姐打個招呼。」
原來是記者。邵恩只抬眼望了望,面無表情,動也沒動。
李小姐打量他兩眼。又黑又瘦,五官是很俊沒錯,但有股陰騖之氣。
「那,哪個是「臉跟身材都零缺點』的馬克?」記者小姐的語氣帶點不耐煩,把宣傳稿背得一點感情也沒有。她的眼光落在尹浬身上。「是你吧?」
諸宜庭可以感覺到,尹浬全身肌肉都突然繃緊,像是備戰的野獸。
有誰會在被當作超市架上商品一樣打量、沽價的時候,還能開開心心的?
「不要這樣。」她輕聲提醒,小手按摩著他堅硬的肩、後頸,幫助他放鬆。
「馬克是這一個。」佳晶姐指點著記者。「那邊那個,是我們簽的新人尹浬。」
「喔!」記者有點興趣了,她仔細端詳了一下尹浬。名字很新,臉孔也很新,卻不得不承認,是張天生的明星臉。「什麼背景?拍過電影還是廣告嗎?有沒有走過秀?還是上過平面?」
「都沒有。他是我們的秘密武器。」佳晶姐笑著說:「他本來還是A大的高材生呢。只不過暫時休學,要專心衝刺演藝工作。他接下來要去拍……」
「休學?」記者眼睛亮起來,有種嗜血的光芒在閃動。「不用當兵?三個都沒當兵?有什麼隱疾嗎?」
沒見過問問題如此沒禮貌的,連諸宜庭都想生氣了。
「他們當然都有正當理由。」佳晶姐打哈哈,想把這個話題帶過。
「李小姐,你要不要一個一個跟他們談談?聊一下要發的新專輯,或是他們最近參與的廣告和戲劇?邵恩的詞曲作品不少,馬克前一陣子才剛代言過……」
「不,我對逃避兵役這件事情比較有興趣。」李小姐雷射光般的視線掃視著三個半裸的大男生,好像想生吞活剝他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