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還是皺緊。「為什麼是佳晶姐?你呢?」
「我要帶馬克去配唱。」諸宜庭吐吐舌。「你也知道,邵恩只要一到錄音室就六親不認,我得帶他們。」
「可是……」他要她陪在身邊呀。
「喂喂,兩位可不可以控制一下,演什麼樓台會!」沙啞的破鑼嗓出現,邵恩起床了。他正和馬克爭食中。「胖子,我的衣服呢?」
諸宜庭忿忿回頭,瞪他一眼。「在洗衣機裡面啦!」
他們公寓配備了洗衣烘衣一次完成的機器,不過三個男生都完全不會使用。簡單來說,他們是生活上的白癡。負責照顧他們的助理,薪水可絕對不是白領。
她要過去幫邵恩找衣服,卻被堅實的手臂給圈攔住,不想讓她離開。
抬眼,望進那雙漂亮卻帶著一絲脆弱的眼眸,她的心好像被融化了。
這個大男生面臨的,是凡人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的壓力:而敬業認真的他,只有在她面前,會流露出這種罕見的脆弱。
她反手抱緊尹浬修長結實的身子,很用力很用力,好像想把自己的力量藉由擁抱傳遞過去似的。
沒有關係,一切都會沒事。她無聲地在告訴他。
他慢慢放鬆了,濃眉也不再緊鎖。只要有她在身邊,就會安心。
「嘖嘖!」馬克一臉嫌惡,斜眼看了看陽台上的兩人。「進房間再抱好不好?萬一被拍到傳出去,讓人家以為條碼的人都這麼沒眼光,我還要不要做人。」
陽檯面對的是花園中庭,根本不是記者所在的街道那一面,不過,諸宜庭還是臉紅紅的放開了。
「我的衣服!」半裸的邵恩還在嘶吼。
「不就在洗衣機裡面?我還特別交代馬克要把衣服放進去……」諸宜庭嘟噥抱怨著,走到洗衣機前,探頭一看!!
「啊!」尖叫聲立刻響起。
尹浬也熄掉煙進來了,聽到驚叫,連忙湊過去。
只見打開的洗、烘衣兩用機器裡,沒有已經洗好烘乾的衣物,只有──好、大、一、包、垃、圾!
「馬克!」諸宜庭的嗓子穿越整個客廳:「你把衣服……我不是交代你……」
「有啊,你說把衣服放進去,把垃圾拿到外面,我可是照做了喔。」
炮彈般的小個子衝出來,一路飆過客廳,旋風般消失在大門外,留下三個大男生面面相覷。
一分鐘之後,她氣喘吁吁地又飆回來,手上提著一大包搶救成功的垃圾,不,衣物。
面對眾人控訴的目光,蹺著長腿坐在沙發上的馬克只是撥了撥頭髮,耍帥,滿臉不在乎。「拿錯了嗎?我哪知道,我又沒打開看。」
「我的衣服!」一頭亂髮、黑著臉的邵恩簡直像是壞掉、跳針的唱機,只穿著短褲,暴躁地在客廳裡繞來繞去,困獸一般。
混亂中,桌上攤滿的報紙、雜誌,一張張彩照、一條條麻辣的標題,除了尹浬,居然沒有人多看一眼。
尹浬充滿陰霾的情緒,面對著如此荒謬的同伴、場景,居然慢慢的被沖淡了。
鑽研那些傷害性的外界說法,還因此失眠、破壞情緒……相對於他們每天要面對的一切,並沒有任何幫助呀。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地球不會因此而停止轉動,邵恩也不會因此變得和氣一點,馬克更不會突然變聰明。
一切如常。
倚靠在洗衣機旁邊,他的唇際勾起了帶點無奈的淺笑。
他需要的,就是一股安定的力量,如此而已。
※※
傳聞越演越烈,各種匪夷所思的所謂新聞接二連三出現,令人招架不住。
突然爆紅,他們根本沒時間好好品味得意或驕傲,潮水般的壓力與工作,幾乎要將他們淹沒。
專輯狂賣,長居排行榜冠軍:參與的戲劇,收視全拉出長紅:簽名會場場爆滿,幾乎要引起小型暴動。廣告邀約和各式通告更是滿檔,工作一路排到明年。
紅了,貨真價實,扎扎實實的紅了。
紅得……跟尹浬的眼睛差不多。
「你的眼睛紅了,我有消炎眼藥水,趕快點一下,然後閉眼休息,不要看劇本了。」拍戲現場,超級助理當機立斷,從腳邊小叮噹百寶袋般的巨型包包裡,三兩下就精準翻出了眼藥水,遞到尹浬面前。
已經是凌晨時分,晚班從六點半一直拍到現在,還沒有要結束。剛修改過的劇本熱騰騰拿在手上,導演只給他們半小時,等一下就要定位排戲了,尹浬根本沒時間休息。
修改劇本,是因為加戲:戲份都加在尹浬身上,從男配角躍升為勢均力敵的第二男主角。
加戲也是無可奈何。當初談好工作、開始寫劇本時,從製片到編劇,誰也沒想到條碼、尹浬會在這麼短時間內紅成這樣啊。
「我的眼睛沒事。」尹浬低頭,在片場角落並不充足的光線下,繼續讀劇本。
「不行。先處理你的眼睛。」宜庭堅持。「一定是拍下雨那幾場戲害的。你快點眼藥水,要不然,小心變成結膜炎。」
諸宜庭可不是隨便說說。晚上拍的戲是很浪漫的雨中夜景,而雨不是說下就下,拍攝工作當然不可能看天吃飯,所以,他們是在機器噴灑出來的人造雨中慢步。
而「雨水」的來源都是就地取材,有什麼用什麼。溪流、河川、排水溝、地下水都用,水滴在鏡頭、燈光下看起來閃爍美麗,但實際上常常摻雜大量的混濁黃泥,一點也不美。
尹浬已經因為類似的狀況得過結膜炎了,眼睛紅得像流血似的,整整花了一個禮拜才痊癒。
一個禮拜聽起來不久,但是對尹浬這種每天工作滿檔、常常連吃飯都沒時間的人來說,一個禮拜足夠讓很多人想跳樓。
最慘的是,他因為視差的關係,有一眼一定要戴隱形眼鏡:眼睛一發炎,沒辦法戴,他雖然不到像瞎子的程度,但也相去不遠了。
兩眼視差大,很容易造成偏頭痛、眼壓過高、頭暈、嗯心……即使他的雙眼已經血紅、敏感到頻頻流淚、睜不開,對於拿著閃光燈猛閃他的記者,他還是保持良好的風度,微笑致意,不曾開口拒絕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