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一端,坐著他的老闆,也就是經紀公司的大老闆鄭哥,旁邊是鄭哥的助理盧佳晶。
桌子另一端,則是另外兩個年輕男生,也就是他的同事。
老實說,尹浬真的不知道老闆鄭哥從哪裡來的點子,把他們三個湊在一起,當成團體來經營。他們除了性別相同之外,大概完全沒有共通點吧。
這樣才好。老闆的意思是,三個團員風格差很多,才可以明顯區隔,把吸引的對象增加三倍。」老闆的助理、也是擔任他們貼身保姆的佳晶姐這樣解釋。
「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各自出片?」團員之一,也是對音樂最有抱負和理想的邵恩抗議反問。
「嘖,你以為公司這麼有錢?」佳晶姐翻個白眼,直話直說:「現在新人做一張賠一張,做三張那是賠三張你知不知道!」
於是,在經濟的考量下,他們組成了三入團體──條碼。
今天,便是條碼例行開會的日子。鄭哥要聽報告,看他們三人各自上課受訓的成果如何:然後也要安排工作、討論方向等等。
演藝圈新人準備出道,有各種方式,不外乎練唱、學舞,辛苦一點的還要上表演課。男生要練肌肉,女生要減肥。哪兒要修整的最好在出道前就弄好,免得中途要花工夫找借口消失一陣子,回來之後,還得面對嚴苛檢視、批判及無止境的謊言。
上天是公平的,所以,不管長得再帥再美,總有弱點存在。鄭哥雖然才四十出頭,但已經在娛樂圈打滾多年,他非常清楚這三個年輕男生的弱點在哪裡。
邵恩熱愛音樂,但口齒不清晰,完全不會演戲。馬克長得最帥、最上相,在鏡頭前非常自在,可是毫無唱歌天分。
而尹浬嘛……能唱也能演,聰明反應快,外型也好,最大的問題是……他沒有什麼問題。
也就是說,四平八穩,沒有令人印象特別深刻的地方。
討論完了各人上課進度之後,工作一字排開,跟音樂有關的交給邵恩,拍照走秀的部分則是馬克,至於尹浬……
鄭哥和佳日陽姐都在皺眉苦思。每個通告好像都能派尹浬去,但也都不一定非用他不可。
尹浬坐在長桌這一頭,沉靜地望著眼前這兩個改變他人生的長輩。
大二寒假,他照例出外打工,結果,遇見了鄭哥。
之後的一切就像電影用跳接手法一樣,發生許多迅速又讓人始料未及的事情與改變,導致他現在坐在這兒,而不是在教室裡面抄筆記、準備考試。
……有一個公視的案子,不過……」鄭哥把文件從「不要」的那一堆裡又翻找回來。
通常工作進來,鄭哥和佳晶姐會先做篩選:比較適合的放在一起,不適合的、要推掉的放在另一堆。他們面前現在都還沒有堆積如山的工作,所以,有時候還得進行二次過濾,把一開始不想要的工作回鍋重新評估。
而尹浬常常就是重新評估的原因。
「啊,這個,我記得。」佳晶姐接過傳真的文件,迅速瀏覽一番。
「專題訪談節目,要找助理主持人,題材比較偏文化和戲曲……」
「聽起來很無聊。」馬克的表情,為「無聊」兩字做了更清楚的詮釋。
「放心,跟文化有關的,我們不會派你去。「佳晶姐安慰他。
「我也不要。「邵恩緊接著說。「跟音樂無關,我不去。」
「你們兩個的工作都排定了,不用怕。」佳日陽姐看了一眼一旁神色如常、甚至可說面無表情的鄭哥,無聲地取得同意後,才把目光栘到安安靜靜的尹浬身上。
她清清喉嚨。「嗯,尹浬……」
「好,我去。「尹浬沒等她開口,便慨然應允,毫不猶豫。
「我們並不是把比較差的工作推給你……」佳晶姐有些尷尬,試圖解釋。
尹浬無奈地聽著。這些解釋根本是多此一舉。大家都很清楚,剛剛第一輪的分派工作時,鄭哥和她確實都找不出比較適當的通告給尹浬。
尹浬太規炬、太乾淨,幾乎是沒有缺點;但是,在戲劇的世界裡,乾淨規矩的好看男孩都是配角命。
他沒有馬克那種俊美到足夠自戀的條件,也沒有邵恩那種帶點頹廢的魅力。總不能老叫他主持兒童節目吧?
「你對戲曲……有瞭解嗎?」佳晶姐把手上的文件遞過去,有些擔心地追問:「企畫的草案,你先看一下好了。可以推掉沒關係,這個製作人很嚴格……」
「讓他去。」鄭哥突然開口了,低沉嗓音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與肯定。「尹浬會做功課。」
他確實會。當他決定自己要走這一行之後,他的努力是在場眾人都看得見的。
此刻,尹浬低頭專心檢視著傳真紙,等確認了「喬素芝二二個字在上面,是訪談的重點對像之一,他的嘴角便微微上揚。
嗯,跟他猜的一樣。有喬小姐。
那麼::他一定有機會再看到「她」了。
當然,這個「她」不是年屆五十的喬小姐,而是另一個年輕的、有著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看到偶像時會整個人亮起來的她。
突然,枯燥無味、一點也不炫的工作,好像變得可愛了起來……
第二章
烈日當空。
台灣的冬天可以很冷,但也可以像今天一樣,氣溫飆升到二十五度,風和日麗到讓人脫掉外套,一身輕便打扮,還流汗。
疾步走在校園裡,尹浬感受到冬陽的威力,雖然陽光燦爛到讓眼睛都快睜不開,不過,他還是沒有戴墨鏡。
他的長相跟身材已經夠引人注目了,要是再戴上墨鏡,完全就是在昭告世人「我一點都不低調,快來看我」。
長腿邁開,迅速轉進了林蔭間的小道。這所學校尹浬已經很熟,知道要怎樣繞路、抄捷徑,才能節省時間,而且比較不會遇到人。
倒不是因為覺得自己紅了,會有粉絲圍上來:而是,他在這所大學已經讀了兩年多,大三上學期因為缺課缺考,已經在被退學的邊緣,岌岌可危,要是遇見熟識的同學或師長,總是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