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只不過個小忙而已,你也不肯幫,我要跟大姊姊說,嗚哇——」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行了吧?」孫見善被她哭得腦袋脹痛。
「好,快去。」眼淚無影無蹤。
孫見善啼笑皆非。
「喂,你們要報警就去報警,沒話說就趕快閃!」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來,指著那位中年阿伯說:「至於你,我說的話要信不信隨便你,總之你只有七天好活了,看你獨生女要交給誰照顧,你趕快安排一下吧。」
一堆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你這小子這麼沒口德,我們好意勸你回家,你竟然咒人死!」
「等一下,他怎麼知道老強只有一個獨生女?他是不是調查過他們家?他想綁架美美嗎?」
孫見善早知道這種話說了也沒人信,只有裡面那個丫頭以為人們會高興預先知道這種事。
「我已經說了,愛信不信隨便你,再見!」
砰!
木門毫不留情地甩上。
第四章
才兩周之隔,氣溫已從暑意未退的秋老虎,轉為開始出現寒意的涼秋。
如願坐在架高的地板邊緣,兩隻腳踢著院子裡的泥土。
「孫見善,為什麼我們要搬家呢?」
住了兩個多星期,她已經喜歡上這塊僻靜的角落。
這整座眷村的破落屋宇,每一間都像一個探險,她和孫見善常常一間一間地看過去,憑著屋主遺落的衣物或照片,對這家子的過往遐想出許多有趣的故事。
這個孫見善哪,雖然毒舌得要命,只要不是待在人多的地方,他其實是個挺好相處的人!
以前的主人即使討好她,也只是為了怕她跑走,不再幫他們完成心願;不像他,終日和她談天說地,把她當成一個尋常的「同伴」而己。
「那些人煩死了,一天到晚來探頭探腦,我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專門給人看的。」
上個星期,某戶人家傳出辦喪事的聲音,他就知道平靜日子過不了多久了。
果然,這幾天以來,在眷村口探望的陌生臉孔越來越多,幾次他們離家出去買食物,街上的人看他們的眼光也不太一樣。
孫見善不像她天真不曉事,他知道這些人早晚會找上門。如果他不想應付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現在差不多是離開的時候了。
可是,他摸摸口袋,無論日子過得如何節省,兩千元也剩下不到七十元。他不曉得這些錢夠讓他們到哪裡去。
「孫見善,你是不是沒錢了?」如願跳到他面前,開心地說:「我可以幫你唷!你只要許一個『給我很多錢』的願就行了。你再不給我一點事情做,我快無聊死了。」
孫見善不是不心動,可是想到這位小姐之前「恐嚇」的那些話,他就敬謝不敏。
「誰知道我會不會許個『給我兩千塊錢』的願,就被撞斷一條腿或什麼的。我看還是省省吧,等我真的過不下去了再說。」
「哼,是誰說他連死都不怕的?結果連許個願都不敢。」
「我是不怕死,就怕碰到一個瞥腳小草仙,沒事把我弄得半死不活,那可比死恐怖多了。」
「你、你……」瞥腳小草仙再度敗在他的毒舌之下。「哼!我不要跟你說話了。」
「你啊,乖乖到旁邊去當清閒大小姐吧!」他笑罵道,開了一罐鎮在涼水裡的海洋深層水,送到她手裡,再拉她坐回屋簷下,大手搔搔她的發,回頭整理包袱去。
他的手掌好大,手指爬在她的長髮間,像一把超大型的梳子,又實又暖的,很舒服。她很喜歡孫見善這樣搔她的頭髮。
他的錢越用越少,買回來的飯菜也越來越簡單,有時候甚至就是三碗白飯加一點肉汁菜汁而已。可是,他每天一定會買一瓶專門給她喝的海洋深層水,為水草澆水的海鹽也從來沒有間斷過。
她曾經告訴過他,只要為水草定時澆水即可,化為人形的她不另外喝水也沒關係,這只是解饞用的。他嘴裡應「好好好」,可是照樣每天買一瓶水給她。
「明明他才是主子,應該是由我來服侍他才對的啊!真是個怪人。」如願又嘀咕。
最後孫見善決定把幾套換洗的衣物帶走,其他鍋碗瓢盆就算了。
「走吧,趁現在天色還亮,我們走路到桃園火車站去。」他背起撿來的登山背包,一手捧著水草盆栽,一手牽著她。「我只剩下七十元而已,所以你待會兒用那個什麼隱身術的,別讓查票員看到你,這樣可以省一張票。」
「好。」如願一躍而起。
看她開心的神情,一副要去遠足的模樣,孫見善苦笑一下。
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艱難,在非人類的世界裡是不必為之費心的吧?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他可能早就放棄了,餓死便餓死。但,現在不同,現在還有一個笨仙子需要他的照顧,一股奇怪的責任感讓他無法輕易棄守。
「啊——」
門一拉開,門裡門外的人互相打照面,外頭一個沒見過的中年人嚇叫了一聲。
還真找上門了!孫見善的臉色迅速沉下來。
「你要做什麼?」
中年男人穿得西裝筆挺,和周圍的破落格格不入。
「你要出門嗎?你妹妹呢?怎麼不見了?」他的眼光落在孫見善的行囊上。
孫見善一愣,身旁的如願對他扮個鬼臉。他立時明白,她已經用隱身術將自己隱匿起來。只有他看得見她。
他的臉色稍微和緩一點,不過這是很不客氣就是了。
「她回家去了,我也要走了,你們不必再特地來趕人,再見。」他繞過中年男人身旁就走。
「慢著。」中年男人連忙抓住他的臂。
孫見善殺氣騰騰地瞪過來,他嚇了一跳,連忙放開。
「這位先生……對了,您貴姓?」中年男人客氣地道。
「干你屁事。」
如願在一旁拉拉他的衣袖,「你不要這麼凶巴巴的,人家說不定有事情要說。」
中年男人對她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孫見善明白應該是只有自己聽得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