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看看他那雙賊眼,一瞧見你眼睛都直了,壓根兒忘記他是上門做什麼的,那副色相說有討厭就有多討厭,可惡!剛才沒有多揍他幾拳,實在是太客氣了!」孫見善餘怒未息。
慢著!她還以為他是在氣自己違逆了他的意思,原來他在意的是那個瘦皮猴盯著她看?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要看讓他看就是了,我又不會少塊肉。」如願不太理解這種情緒。
孫見善瞇了瞇眼,輕哼一聲走出去。
「孫見善,吃飯時間是不是到了?我們出去買你的飯,順便多買幾樣水果好不好?」如願開心地追出去,轉眼又把他在生氣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孫見善揉揉太陽穴。
「我要吃那個一顆一顆、很甜很好吃的那種水果,對了,叫荔枝!我要吃荔枝!」
罷了,這兩年來縱壞她了!擺再多的凶臉她也不會怕。
「……荔枝的產期早就過了,這個時候哪來的荔枝?」
「噢。」有些失望。「那買更多香蕉!」又高興起來。
如願輕快地走在前頭,換上刷白牛仔褲與藍色棉布襯衫的孫見善慢慢跟在後面。兩年過去,他依然年輕,依然憤世嫉俗,依然厭惡人群,氣質倒是沉穩一些。
小吃街在十分鐘腳程以外,附近唯一稱得上鬧市的地區便是此處,因此儘管在人煙稀少的鄉下,一到吃飯時間,街弄間依然頗為熱鬧。
小地方和大城市不同之處,便是每個人都互相認識。這種平常人稱之為「人情味」的氛圍,卻讓孫見善有著隱私受到刺探的不適感。
「我好了。你要吃什麼水果趕快買一買,我們回家。」他草草買了個素食便當。
自助餐店和牛肉麵店相連,兩家的攤頭都架在店門騎樓下,另一邊的老闆娘和她外甥女不住從自己的店頭瞄他們。
孫見善強迫自己對四處投來的好奇眼光視而不見。這群人都已經看了他兩年了,每天晚上出來買東西還是要被看一遍,他們看不煩嗎?
「小姐,你這個星期又來看你哥哥?」自助餐王老闆見她模樣嬌美,忍不住攀談。
在本地人的假設裡,如願是他在外地唸書的妹妹,偶爾週末來看他。
如願站在孫見善身後,淘氣地用手指指他,對他的後腦勺做鬼臉,不回答。
幾個客人看了都笑了出來。
孫見善回頭,給她一個白眼。想也知道她一定在後面不老實。
「孫先生,剛剛的香蕉好不好吃?你們要不要多拿一點?」牛肉麵店黃太太揚聲喚。
「要。我要吃。」她拉拉孫見善衣袖。
「我們自己去買就好。」他不喜歡欠人情。
「她給的香蕉比較甜。」如願細聲說。
「對啦!我們家這個香蕉是親戚自己種的,比外面賣的甜啦。」黃太太好心道。
孫見善無奈,只得把便當交給她,走到隔壁去。「我再向您買兩串。」
本來以為對方會直從店後頭拿出來,沒想到黃太太回頭一吼:「死老頭,你帶孫先生回家挑幾串香蕉!人家幫我們小紋算命都沒有收錢咧!」
孫見善立刻道:「那不用麻煩了……」
「不會麻煩,我們家很近,街角轉過去就到了。我們家香蕉堆了兩大箱,看你想挑多少就拿多少,不用錢啦!」滿頭大汗的老黃從廚房走出來,哈著一張淳樸的瞼,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外走。
孫見善脾氣再硬,對這樣熱情老實的本地人實在板不起臉。
「我馬上回來,你等在這裡不要亂胞!」
「不會不會,我們不會讓她不見的。」自助餐店的主人和客人們保證。
終於,看門的拳師狗走了。等了兩年才等到的機會,一群老實的鄉親們霎時如見到花蜜的熊,齊齊圍了上來。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你長得好漂亮,今年幾歲了?住在哪裡?」
「那個孫先生是你的哥哥嗎?還是男朋友?」
如願直覺想回答「他是我主子」,可是她突然想起,孫見善交代過她不可以這樣跟普通人說,因為現在的人會聽不懂這種關係。雖然她不懂「他是我主子」這句話有哪裡難懂,不過他不喜歡她這麼說,她不說就是了。
「我們是一起的。」她嫣然而笑。
「一起是什麼意思?」鄉親們面面相覷。
「是男女朋友那種『一起』,還是普通朋友那種『一起』?」有人問。
「一起就是一起啊。」她看看四周好奇的臉孔,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懂。
「你是他朋友,還是他的親戚?」自助餐老闆乾脆問得更明確一點。
她想了一想,說:「孫見善說,我們兩個是『同伴』。」
「同伴?」鄉親們互望幾眼。
幾顆腦袋湊在一起商量,「這個意思是不是『合夥』?」
「孫先生不是在幫人看相嗎?難道你們兩個人都會看相?」鄰人一起驚異地回頭看她。
孫見善好像交代過她,不要跟人家提起這件事,可是他們若是自己猜到的,應該就不算她說的吧?
不知道他為何不讓別人知道其實能「算命」的人是她?嗯,一定是他自己想扮大師的緣故。如願想乘機惡作劇,吐他的槽。
「對,其實我也會……」
「你在胡說什麼?」一聲冰寒透骨的低喝響起。
孫見善臉色鐵青地站在她身後。哇!被抓到了!如願擺出標準的低頭懺悔姿勢,吐吐舌頭不敢多說。
「呃……咳……哈哈,孫先生,你這麼快就回來了?」一堆人打個哈哈,轟然鳥獸散。
沒有義氣!如願對他們糾起黛眉。
「孫見善,你挑了幾串香蕉?兩串,那可以吃好久呢!真好。」她討好地黏上去,抱著他的手臂。
這招示好並未如以往一樣,迅速軟化他的怒氣。
孫見善僵硬地拉著她的手,離開自助餐店。
「孫見善,你是不是很生氣?」走了一陣子,她試探性地問。
前方那道背影依然僵硬挺直。
「我沒有跟他們說什麼,是他們自己亂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