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挑眉,「哪件事?」轉頭,他看著她。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總覺得只要一跟他的目光對上,她就會像失去方向感的飛蛾般,更加不知所措。
「就……就是去年那件事。」
「為什麼要道歉?」他問。
「當時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對你非常失禮。」她說。
聽完,他爽朗地一笑,「我倒希望你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ㄟ?」她一怔,疑惑地看著他。
而此時,他也注視著她,「因為這樣你就不至於這麼拘謹小心。」
迎上他銳利、熾熱,卻又莫名幽邃沉靜的目光,她心如擂鼓般。
「你……」看著她椅子只坐三分之一,腰桿挺直,全身僵硬的模樣,他皺了皺眉,「你可以放輕鬆一點,現在不是在公司裡。」
感覺到他的目光,她更緊張了。
他的視線彷彿帶著熱力,所及之處都教她發燙、發熱。
這一年來,她常常希望自己有這樣近距離的機會接近他,然而當他真的在她身邊,她反倒想逃開。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跟他的不同,也深刻體會到渴望這樣的男人,是多麼的愚蠢又荒謬吧。
「我……我要回去了。」她又一次想起身。
這一次,他拉住了她。
「陪我坐一會兒吧。」他說。
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陪他坐一會兒?他是說……他希望她留下來?
「我還不想回去。」他凝視著有點驚羞的她,「陪我聊聊。」
「ㄜ……」
「怎麼?你急著回去?」
「不,沒有。」
他一笑,「那就坐下吧。」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自若地、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在美國時,我經常一個人跑到公園裡坐,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整天?」他的話題引起了她的興趣。
像他這種做大事業的人,通常是分秒必爭,時間寶貴,而他居然可以在公園裡耗上一整天?
「算是一種壓力的釋放吧。」他說,「我的工作經常要接觸許多的人,所以休息時,我希望待在一個看不到人的地方。」
「看不到人的地方?」她疑惑,「你住的地方,難道看得見很多人嗎?」
「那倒沒有,不過有時會看到一個。」
「咦?」她一怔,露出了「你說的是人還是鬼」的疑惑表情。
他瞥了她一眼,笑說:「是人,我的同居女友。」
聽見同居女友幾個字,她心裡其實是有著小小震撼的。不過,他是個成年人,而且是一個深具魅力的成年人,就算有幾個女朋友也不足為奇。
「你有同居男友嗎?」他突然問道。
雖只是隨口問起,但一說完,恭兵其實就後悔了。
他在問什麼東西?怎麼可以問一個女孩,尤其是他公司職員這樣私人的問題呢?
這樣的問題像是在暗示什麼,也像是在試探什麼,十分失禮且不智。
但即使是覺得後悔,他卻還是莫名的期待她的答案。真奇怪,他只不過喝了幾杯酒,應該不至於迷糊了吧?
「我……我住家裡。」她很認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滿臉羞紅。
「噢。」住家裡?這表示她沒有同居男友,但同時也表示她是單身嗎?
怪怪,他又在想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此時,矮樹叢後鑽出了一隻小貓,喵的一聲蹭到他腳邊。見狀,他反射動作地伸手去摸它。
琉衣一怔,訝異地問:「副總裁對動物好像很有一套?」
「人本來就是動物的一種啊。」他撇唇一笑,眼神溫柔地睇著腳邊的小貓,「我從小就喜歡貓狗,也常在路上撿流浪或受傷的貓狗回家。」
「ㄟ?」她驚訝地望著他,「真的?」
他點頭,「到後來,數量實在太多了,家父還索性買了塊地,蓋了間收容所。」
這件事讓琉衣感到相當的吃驚,她覺得在商場上打滾的人,大多冷冰冰的,但他似乎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有愛心、還要溫柔。
也是,從他對陌生又吐得一塌糊塗的她,伸出援手這件事看來,就可以知道他是個好人。
「你喜歡小動物嗎?」他睇著她問。
她點點頭,「不過我家住在不能養大型寵物的大樓裡,所以只能養一些寵物鼠或兔子之類的。」
「這樣啊。」他淡淡一笑,「現在還養嗎?」
「不了。」她有點感傷,「寵物鼠跟兔子的壽命比較短,一旦它們死了,我總要難過很久。現在我只會到寵物店去,隔著玻璃看看。」
「這樣就夠了?」
「嗯,這樣就夠了……」
看著她略帶哀傷的側臉,聽著她柔柔的、真誠的聲音,恭兵有種輕鬆的、舒服的感覺。
說來真是奇怪,他喜歡獨自一個人,卻在剛才要求她留下來陪他,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就這樣,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小貓也不知何時已從他腳邊溜走。
琉衣猛回神,想起了一件事。「啊!」她轉頭,驚疑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回望著她。
一迎上他的眼睛,她又退縮了。「ㄜ……沒事……」
「你想說什麼?」他確定她有話要說,但她似乎有點猶疑。
「沒什麼,真的。」
「我不喜歡心裡有疑問。」他微微叫起濃眉。
她咬咬唇。不喜歡心裡有疑問?他的意思是……她非說不可,不然他會生氣嗎?
「你剛才想到了什麼?」他問。
「我只是……」她怯怯地,不敢直視著他,「只是突然想到,你說你……你有撿流浪貓狗的習慣……」
他微怔,挑了挑眉頭,沉吟一下,他似乎知道她剛才想到什麼了。
唇角一揚,他呵呵地笑了。
「你以為我把你拎回飯店,是把你當流浪貓狗?」
因為他說中了她心裡的想法,她既羞赧又心虛。低下頭,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那樣的。」他說。
她微怔。不是那樣?那麼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或意義嗎?
這是擱在她心上長達一年的疑問,她一直想知道,但並沒有那樣的機會。今天,她會得到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