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許碰我!你不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始終都是韓少風。」那個不喜歡讀書,那個非常沒用,那個不太好看,喜歡和她吵鬧卻也愛護她的男人。還記得他說過的,承諾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再也不會改變。
「韓少風不會騙我、傷我、利用我騙我的親人,更加不會殺我。而你不過是個魔頭,說什麼為了替你的爹娘討還公道,說什麼要讓天下人認同你,不過是欺人而已。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愛人,更加不配被人所愛!」
軒轅非只覺得心裡一陣陣地抽痛。「何素,我曾經勸你離開的,我告訴過你,和我在一起並不會幸福,我曾經——」
「看來這倒是我的過錯了,我並不知道原來我們的差別會有這麼大,天差地別呀,哈哈哈——真是荒唐!」
她大笑,胸口起伏不定,滲出的血幾乎浸透了她的衣服。
「何素,從頭至尾就只有一個人,韓少風也好,軒轅非也好,都是我而已,讓我幫你療傷吧。」
她搖頭,「韓少風嗎?我是認識這麼一個人,他對我好,喜歡我、保護我,然後我嫁給他,成了他的妻子。可是,早在白家遇難那一天他就已經死了,他是被軒轅非殺死的!」
「何素,你胡說什麼?韓少風就是我,我就是韓少風,這本來就是事實,而我們也是夫妻。」他一手抱起她,把手放在她的心口。
何素卻猛烈地掙開。「走開,堂哥,你救我!」她伸手要白豈舒把她從軒轅非身上帶開、
白豈舒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氣憤,他一把拉住了何素的手。「軒轅非,你放開她吧,這樣子於事無補,只會更加傷了她,難道你真要殺了她才甘心嗎?」
軒轅非沒有提防,一時被推到了幾步遠的距離外。「白豈舒,你放開何素!」他目皆欲裂。
這一聲何素卻讓蘇澈整個人震了一下。
「何素?」
那一聲輕柔的聲音猶如來自遠古的召喚,何素抬起頭,又一次看見了那個長滿了白髮的男人,親切的眼睛裡除了上一次就看見的寂寞和絕望之外,此刻卻又多了另外一點的期待。
「你叫何素?你不是叫做白綾嗎?不是師兄的女兒嗎?為什麼又是這個名字?」
白豈舒想要解釋,不料卻見堂妹輕輕點頭,似乎有話要說。
何素的目光投向左手邊那幅畫上,畫中人是她的母親,一個和她一樣不屬於這裡的女人。「是的,我是何素,不是白綾,我來自另外一個時代,無意間闖入這個世界,佔據了這位妹妹的身體,然後成了白綾。在那裡,我的媽媽叫我何蘇。」
「那你的爹娘呢?」
「我的母親在九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也一直認為是他拋棄了我們,可是母親卻說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他和我們並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她抬起手,一滴滴的水珠就落在她的掌心中。
「小時候一直以為那是一個謊言,可是我現在卻有點相信了,我的父親不是不要我們,而是不得已的。」
「何蘇?!」
「是的,我母親總叫我蘇蘇,她說叫我蘇蘇是因為我的父親姓蘇。」她伸指點著牆壁上的畫說;「那上面的女人我認識,她就是我的母親何清苒。」
「蘇蘇……」
蘇澈看她從衣袖中拿出一根簪子,那熟悉的顏色終於讓他明白上一次的感動並非錯覺,而是他和何素,還有何素母親之間最後的一點牽念。
「這是您的東西吧?」何素露出一抹絕美的笑。
蘇澈再一次接過了它,放在掌心,修長的指輕輕撫著上面的脈絡。「或許真是我的,多年之前我把它留給了我的妻子,之後便沒有想過有那麼一天還會重新見到它。」
「你是我爹嗎?」
「不管是男是女都叫蘇蘇,蘇蘇,我的孩子,我終於等到你了。」白綾成婚前他曾經見過她,曾經讓她為他梳發,如此親近,就如女兒在身邊伺候。以為是憶女成癡,豈料白綾就是何素,就是他的女兒,上天待他不薄呀,終於在他臨死之時圓了他的心願。
「爹,我終於找到你了!」她撲入了蘇澈的懷裡,兩人的血都是同樣的溫熱、同樣的鮮紅。「你沒有辜負我媽媽,沒有騙我們!」
「傻孩子。我確實辜負了你們。」蘇澈歎一口氣,溫和地撫著她的發,一次又一次。「其實我可以留在你們身邊的,只要那時回頭的話。可是我沒有,我義無反顧地離開,只因為難以放下原來就屬於我的地位和名聲。離開了你們,當我再也沒有機會回頭的時候,才知道一切也難以挽回了。上天懲罰了我的無情,讓我永遠失去你們,可是沒有了你們,就是擁有了天下又如何?」
如果失去了何素,就算擁有了天下又當如何?
軒轅非心下一驚。
他也這樣問著自己,可是卻無法回答,看著蘇澈滿頭白髮,看著他寂寞的身影,還有這空空的棺木,突然覺得一切竟然是那樣的荒唐。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成了第二個蘇澈,等到了一切難以回頭的時候,只剩下後悔莫及。
「九年前,你說你看見了我媽媽?記得那年秋天,正是媽媽離開人世的日子。」雖是死了,卻是在笑,直到臨終,唇邊的笑還沒有淡去,彷彿死亡就是重生一樣。
「終於來了,可是只是為了最後的分別。這輩子,我都欠了你們母女。」他始終記得那年的深秋,清苒飄飄而來,隨著風,帶著笑。他追著她的飛影,一直跑了好幾里的路,直到再也看不見。
「所以你沒有了武功,所以你白髮滿頭?」軒轅非對於剛剛聽到雖然覺得不解,畢竟這段際遇實在離奇,可是卻深深被震撼了。此刻,他才明白當日何素為什麼會這樣不信任她的父親,她說的該是蘇澈才對,也終於明白,她為何會把承諾和坦誠看得這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