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男人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別再囉嗦了,還不趕快送我回去!」
「喔,喔!」梅夏貝更慌亂地應道:「我馬上……」
驀地,半空中傳來只有他們倆才聽得到的怒喚。
「梅夏貝!」
男人愕然仰首張望,卻什麼也沒瞧見,一片烏漆抹黑中,連丁點月亮星星的影子都沒有,更別說有什麼人了。而梅夏貝則嚇得倒袖一口氣,同樣仰高了腦袋,慌慌張張地左探右望。
「老……老大……」
「到底抓到了沒有?」
「啊、啊……我、我……」梅夏貝趕忙伸出空著的左手虛空一引,突然,他左手上就多了一隻小貓咪,這才吶吶叫道:「抓……抓到了!老大,抓到了!」
「既然抓到了……」冷沉的聲音怒哼一聲:「那還不快給我滾回來!」
「是、是!我立刻回去……」
回去?那我呢?男人急忙反揪住梅夏貝的手叫道:「等等!你還沒送我回去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
「梅夏貝!」
「來了,來了!」
「喂,喂!還有我,還有我!」
「好,好!」
「梅夏貝!」聲音又陰沉了好幾度。
梅夏貝震了震。「來了,老大,這不來了!」他邊叫著邊手忙腳亂地隨手一甩,男人倏地失去蹤影,下一秒,梅夏貝也消失了影跡。
☆ ☆ ☆
撕心裂肺的痛楚,噬人心扉的痛楚,無邊無際的痛楚,徹頭徹尾的痛楚!
自他從那個阿達小個子面前消失後,這種令人寧願立刻死去的可怕劇痛就是他頭一個感受到的;而逃避痛苦最快、也最乾脆的方法只有一個——昏厥,所以,他立刻放任自己墜落黑暗世界中。
但最快的方法並不一定是最好的,因為昏原後還是會再醒來,而清醒過來後若是發現痛苦不但依然存在,且絲毫未減時,這世界就真他媽的該死了!
至少有一點還差堪安慰——警察來了;也就是說,救護車也快來咿嗚咿嗚了。雖然他覺得警察大人的體積似乎有點大得可怕,但他仍安心地合上眼等待救援。
受重傷的人難免會有錯覺的,他想。
痛楚依然無止無盡地襲來,不管他有多堅強、多好面子,此時也忍不住要細細發出示弱的呻吟聲了。
「喵嗚……」
喵嗚?!什麼玩意兒……
喵嗚?!
他震驚地暴睜雙眼,正好看到警察的大手——真的好大……伸到他後面,下一刻,他又被一股更劇烈的痛楚給扔進無知無覺的黑暗中了。
當他再次醒來,顧不得疼痛,他頭一個動作就是往下看去——
天殺的狗屎!那個阿達小個子居然把他扔進這只該死的小貓身上了!
他忍不住開始破口大喵嗚,好一陣子之後,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他再往下看一眼,旋即噁心地別開眼。
現在怎麼辦?
既然這隻小貓瞇的靈魂已經被帶走了,「上面」肯定不會再派人來找它了,如此一來,他就得待在這個破破爛爛的身軀裡,直到「上面」發現不對趕來糾正錯誤為止。
該死!他得窩在這個軀體裡喵嗚多久?更該死的是那個混蛋警察居然把他丟在這裡等死!
不要說自行求醫了,他根本連動都動不了!肚子破了一個大洞,四肢只剩下一隻手……呃、腳能動,還得用來摀住自己的肚子以防更多的腸肚跑出來。哈,這至少有一個好處——保證他不會肚子餓。
更可怕的是,要是「上面」跟地上的人一樣辦事效率其差無比,天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到他這件錯誤而趕來糾正?說不定到時候他已經腐爛了,或者被哪只無聊的大野狗分屍了,而他還得跟「芝加哥打鬼」中的恐怖活死人……呃……貓一樣到處亂嚇人!
愈想愈恐怖,愈想愈頭皮發麻,他終於忍不住叫起救命來了!
「喵嗚……」救命!
狗屎!
「喵嗚……」救命!
真是狗屎!
☆ ☆ ☆
「老天!它這樣還能活著還真是奇跡耶!」
方仲群驚歎不已。
機車騎士——柯婉竹從進入獸醫院裡,在診療桌上亮如白畫般的燈光下看清了小貓咪血肉模糊的慘狀後,兩管水注就更關不起來了。她又是乾嘔,又是哽咽,嘴裡還喃喃哀求著:
「方大哥,快救救它啊!你看它叫得好可憐喔,快救救它嘛!」
方仲群緊蹙眉頭又檢視片刻後,搖搖頭。
「它傷得實在太重了,小妹,最適宜的做法是快一點解決它的痛苦,永久的。」
「不!」婉竹驚恐地尖叫一聲。「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它也是一條生命耶!你……你怎麼可以連試都不試一下就放棄?」
「可是……」方仲群為難地又瞄一眼連叫聲都已弱不可聞的小貓咪。「它實在是……」
「我不管!」婉竹猛跺一下腳。「你一定要救它!否則以後我都會天天跑到你這裡來哭,哭到……」
那還得了!這小妮子什麼都好商量,可就是對製造淚水特別感興趣,傷心必哭,高興也哭,生氣更要哭,一天沒哭上一回就好似渾身不對勁。這要是讓她逮著了藉口天天上他這兒來洗眼睛,不用多久,所有的親朋好友就會自動替他安上莫須有的罪名,緊接著就大義凜然地跑來責問他到底是怎麼欺負人家了,還由不得他否認,甚至乾脆——逼他娶她!
想到這兒,方仲群不覺打了個哆嗦。「好、好、好!我試試、我試試!這總可以了吧?」他無奈道:「可是話先說在前頭,我會盡力救它,但不保證能成功喔。」
婉竹輕輕點頭。「好,你盡量救它就是了,如果真救不活……」她抽噎一下。「我不會怪你的。」
接下來將近兩個鐘頭,除了打電話回家報備一下外,婉竹就坐在診療室外掉眼淚。
沒辦法,她就是這樣,從小就看不得小動物們受苦,路上見著什麼貓啊狗啊餓了、受傷啊什麼的,就忍不住要救助它們,順便再流下幾大桶淚水。古人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她這是傷在貓狗身,痛在婉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