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們注意過他的眼神沒有?」
馬汀挑挑眉。
「當然有,不想注意都不行。我可從沒見過那麼冰冷無情的眼睛,好像任何人或事都看不在他眼裡,也無法勾起他任何情緒,事實上也是,」話落,隨即又補充道:「他看他老婆也是那樣。」
「沒錯,但是他看他妻子時多了一種東西。」
「什麼東西?」三人齊聲問道。
「專注。」任飛回答道,「他看他妻子時幾乎是傾注了所有的心力……是的,他是在用他的心看他妻子!雖然冰冷,但專注得驚人。」
普特尼隨著任飛的視線望出去,安德森俯首沉思,馬汀搔搔頭。
「你們東方人講話為什麼都那麼難懂?」
任飛回過頭來笑道:「你愛過吧?想想你在看你心愛的人時的心情和感覺。」
馬汀愣愣問道:「哪一個?」
任飛不禁失笑。
「那麼多啊?沒想到你是那麼多情的人。」
胸一挺,馬汀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你不知道我有多受女人歡迎啊!」
普特尼回頭。
「說不定他已是第N號Aids帶原者了。」
「呸呸呸!」忍不住重呻幾口,馬汀忿忿地瞪著破壞名譽的壞心分子。「你才他媽是O號同志!」
普特尼和任飛都忍俊不住大笑。
安德森這才抬起頭來望著任飛。
「任飛,你敢嗎?就這樣去找她?」
任飛呆了一呆。「就這樣?」
「直接找上去。」安德森挑戰似地盯著他。
任飛蹙眉轉頭望出去,恰好看見憐憐正把什麼東西硬塞進黑聖倫的嘴裡,「或許……我可以試試看。」
安德森猛一拍任飛的肩頭。「好小子!有膽量!」
「這不叫有膽量,這叫打鴨子上架。」任飛喃喃道。
憐憐的胃口趁來越好了,就像蝗蟲一樣,她幾乎什麼都吃,而且食量驚人,就連黑聖倫都忍不住說了一句:「別再吃了,你快要撐破了。」
憐憐仍然埋頭苦吃。
「沒關係,有你在,你會幫我補綴。」她滿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說。
「我沒有修補復原的能力。」
憐憐依然不在乎。
「還是沒關係,反正你總會想辦法。」
黑聖倫合上眼,似乎極力忍耐中。
憐憐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要是真的沒辦法就算了,反正我已經很滿足了,就算現在要去向閻羅王報到,我也是笑咪咪地去。」
臉一沉,雙眸蠻橫悍野地怒視著憐憐,黑聖倫冷聲道:
「我不會讓你死!」
憐憐微微一愣。「我只是開開玩笑嘛,你幹嘛這麼認真?」
「我從不開玩笑!」
憐憐受不了地瞟他一眼。
「你從不做的事可真多,從不說謊、從不笑、從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從不開玩笑,從不聽別人的話、從不玩樂、從不……。」
「啊!你也是中國人嗎?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同胞,太令人意外了!你是打哪兒來的?中國大陸還是台灣?」
一大串驚喜呼聲不受歡迎地硬鑽入憐憐耳內,她側頭察看是哪個四九這麼嘰哩呱啦地打斷她的「正經談話」。
一張滿面歡愉的娃娃臉朝著她猛笑,那麼開心愉快的笑容,有什麼不爽也都給笑跑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
「你也是從台灣來的嗎?」憐憐滿懷希望地問。
娃娃臉猛點頭。
「是啊是啊!台灣高雄。你呢?」
「哇!真的?!我是台北人,台北跟高雄……呃,不算遠,不算遠!」憐憐眉開眼笑地又是回答又是招呼的:「來,來!一起坐,好不容易碰上個台灣同胞,可得好好聊聊不可。」
娃娃臉坐到他們對面。「我叫任飛,兩位是……。」他朝黑聖倫頷首示意。
黑聖倫譏諷地盯著任飛,他那冷峻詭魅的眼神令任飛頭皮直發麻,不由自主地暗暗打了個哆嗦。
「我叫沈憐憐,這個大冰塊是我老公,他姓黑。」一旁的憐憐兀自忙著自我介紹。
任飛硬著頭皮伸出右手。「你好,黑先生,我叫任飛,請多多指教。」
黑聖倫一動不動,綠眸中冷栗光芒閃爍不已。
「終於忍不住了?」
渾身大大一震,任飛倒抽一大口冷氣!
他知道了!
黑聖倫的雙眸好似有催眠魔力般緊緊抓往任飛的眼神不放,任飛想移開視線、或至少閉上眼都辦不到,然後,任飛從黑聖倫的邪眼裡看清了一件事——
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們的跟蹤。知道他們的意圖,他……什麼都知道,是他故意讓他們找不到任何接近的機會的!
該死!我就知道跟得太近,太明顯了!
一無所覺的憐憐猶自忙著為黑聖倫道歉。
「對不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
「我……我瞭解。」任飛因甩不開黑聖倫詭異的視線而漸起恐慌。
「太好了!來,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台灣的?」
於是,就這樣,一個是興高采烈喋喋不休,一個是坐立難安冷汗直流,黑聖倫的目光更是毫不稍瞬地盯住任飛越形畏懼的眼睛。
終於,任飛再也忍受不了啃嚙著全身的恐懼感,霍的跳了起來。
「對不起,我還有朋友在等我。」話落,轉身便要離開。
憐憐一楞,剛要開口——
「等一等。」
任飛動作一僵!
黑聖倫慢條斯理地端起酒杯輕啜一口。
「我不喜歡有人跟著我,懂嗎?」
任飛僵硬地點點頭,隨即慌慌張張逃竄而去。
憐憐錯愕不已地瞪著任飛如飛而逝的背影。
「他怎麼了?」
任飛踉蹌奔逃到等待的車邊,打開後車門進入,吃力地將顫抖不已的雙手放在雙膝上,然後呆呆的看著它們,彷彿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手。
安德森等三人互視一眼,都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怎麼樣,任飛?」
安德森盡量把聲音放柔和,免得嚇著了任飛,他看起來像是只要呼吸稍微重一點就可能把他驚嚇得逃回美國去。
任飛一直看著自己的手,直到它們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才抬起蒼白的臉,一絲苦笑勉強掛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