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晌,蘿伊蓮輕咳兩聲,然後向臉色陰沉的黑毓爾拋去令人直想抓兔子的媚眼。不准跟佟心蕊說話,跟他說總行了吧?
「黑先生,不知道你是……」
「不、準、說、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裡鑽出來的,每個人都感覺得到黑毓爾愈來愈深的怒意。
但泰瑞莎就是不信邪!開玩笑,這是她的房子耶,要不是女兒迷上他,她根本就不想讓他們進來的,他居然還敢如此喧賓奪主?這太過分了,她絕不能忍受這種事!
於是,一向是眾人阿諛奉承對象的泰瑞莎決定不再忍受這種侮辱,劈口就不顧一切地吼出來了。
「你才閉嘴!這是我的家,你憑什麼……」
她的吼聲被一塊莫名其妙飛到她臉上黏住的魚排給切斷了。
缺了一小塊,很像是她自己的那份。大家不約而同往她的盤子望去……沒錯,是她自己的魚排。可是……她為什麼要用整張臉去吃呢?這樣比較好吃嗎?
左手端著酒杯的泰瑞莎只楞了三秒,隨即用右手忿然扯下魚排,留下可笑的斑斑點點醬汁魚屑在臉上,同時狂吼著:「是誰?是誰竟敢……」
一小杯「紅色的水」霍地淋上她的臉!
大家不約而同地又往她的杯子望去……沒錯,又是她自己的酒。可是……她為什麼要自己淋自己呢?她自己也認為自己太火爆衝動,需要冷靜一下嗎?
這回只一秒,泰瑞莎整個人跳了起來。
「該死!這是……」
下一刻,眾人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口瞪著她,旋即又很「禮貌」地轉開眼去。
她也不敢相信地低頭瞪著自己,但是她不是轉開眼去,而是尖叫一聲逃開去。
任誰在遇到用餐中途禮服突然從胸前繃裂開來,而且把所有不想讓人瞧見的下垂胸部和多餘的贅肉全袒露出來了,大概都會像這樣尖叫著逃命吧!
剩下的人除了神情一逕冷漠寒酷的黑毓爾和臉色有點難看的蘿伊蓮,她覺得母親太丟她的臉了,之外,其他三人俱都是唇角抽描,雙肩顫動不止。
蘿伊蓮在心中咒罵不已,母親居然在她的「意中人」面前讓她沒面子!得想個辦法趕快補救一下才行!
「對不起,我母親是……」
愕然瞪著自己雪白晚禮服上怵目驚心的紅酒漬,蘿伊蓮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莫名其妙地看看手中的空酒杯,又瞧瞧自己——
五秒後,她放下酒杯咕噥一句起身離去了。至少還不算太難看,她想。
一片尷尬的靜默突然降臨餐桌,除了依然故我悠然用餐的黑毓爾外,其他人面面相覷,臉上表情一個比一個怪異。
片刻後……
佟心蕊突然嘟嘩一聲「對不起」後,就猛然側身趴在黑毓爾肩上很不客氣地大笑起來了;笑得地動天驚,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安沛夫父子對視一眼,同時嘴角抽搐了下,也在同一時刻爆笑了出來,霎時,餐桌上一片狂笑聲。
黑毓爾不覺皺眉。這有什麼好笑的?算了,只要她不是苦著臉就好,等她笑完了再吃也是可以的。
「喔,毓爾啊毓爾,你真是……」佟心蕊擦著眼淚、梗著笑聲道。「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哩!」
這頓一開始便注定是個災難的晚餐,在中途卻一百八十度地翻轉了過來,佟心蕊快速地用完餐,然後專心地和父親、哥哥聊天,愉快地度過剩下的晚餐時刻。
恐怖天使是無所不能的說法,由此得到明證!
接下來幾天,安建平果真帶著妹妹在聖安東尼奧四處遊覽。
由市中心區最繁榮的運河徒步區、墨西哥村,還有混合了巴洛克和西班牙教會風格的建築——尊爵劇場、充滿了墨西哥風味的市集廣場,以及拉丁文化博物館等。
然而奇怪的是,從未離開她身邊太遠的黑毓爾竟然說有事要辦而沒有參與他們的出遊。直到四天後,佟心蕊剛一下樓就看到黑毓爾擋著安建平低語,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只能瞧見安建平的神情混雜了詫異與懷疑。
之後,似乎是黑毓爾嚴酷的臉色促使他來跟她說了句:「對不起,我有點事,晚點再帶你出去玩。」
然後,安建平便匆匆出門去了。
滿腹狐疑的佟心蕊毫不猶豫就抓來黑毓爾審問:「他是我哥哥吧?」
黑毓爾懶懶地頷首。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黑毓爾僅只瞟她一眼,不但沒有回答她,甚至還逕自轉身要回房;佟心蕊愣了楞,隨即趕上去怒氣沖沖地抓住他。
「喂,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啦?」
綠眸深沉地凝視她半晌,黑毓爾突然反手抓住她往外走。
「喂、喂,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阿勒摩。」
不單只自由象徵的阿勒摩,還有聖安東尼奧教會國家歷史公園內沿著聖安東尼奧河建立步道、車道所聯結的各個教會;包括聖荷西教會、聖璜教會、艾斯巴達教會等各教會。
天殺的,只不過問他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他居然帶她去遊覽聖安東尼奧教會遺跡!
整天逛下來,佟心蕊差點沒累死!這就是他的用意吧?她不滿地斜睨著他。
想讓她累得無法發問?哼,想都別想,等她洗個澡恢復精神後,再來個「紐倫堡大審」也是一樣!
可剛一步上台階,大門便自動打開,幾日來天天濃糠艷抹、袒胸露背——還好聖安東尼奧再冷也冷不到哪裡去,等著要釣「美人魚」的蘿伊蓮赫然當門而立,臉上是一片驚喜與「總算逮到你了」的得意神情。
可憐一向晚睡晚起的蘿伊蓮,這幾日總是不辭勞苦地一大早就爬起來化妝化得美美的、穿衣穿得涼涼的,然後就躲在房門後把耳朵貼著門靜聽對門的動靜,自然是她特意的安排;打算對門一開,她就衝出去逮人。
沒想到幾天下來,她的耳朵都貼扁了,卻發現她的終極目標早就無聲無息地從房裡消失了,而且也不知道何時又回了房。黑了半天臉,她決定改弦易轍。到大門口去逮人總跑不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