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如凱寵溺地搔搔何希玉短短的娃娃頭。「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保證會就會?」
何希玉雙眸剛一瞪眼,江亦雷便笑嘻嘻地說:「會、會,一個是咱們團裡的幸運星,一個是公認的小辣椒,她們既然說出口了,老天爺就要趕緊附和,免得兩位小姐發捆!」
何希玉立刻一拳送出去。「你才辣椒呢!」
江亦雷悶哼一聲,苦著臉摀住肚子哼哼哎哎的。眾人生笑聲中,他抱怨地嘟嚷著:「還說不是辣椒呢,我看還是特辣的朝天椒哩!」
一片笑鬧聲中,只有白皙斯文的裘時彥沉靜地在一旁默默仁立。他是團員中唯一的正科音樂系學生,也只有他是為了money才委屈「下海賣藝」。如果他想畢業後繼順到茉麗亞音樂學院深造,現在就必須開始儲備費用了,因為他家沒有能力送他出國。
而其他四人則完全是基於興趣使然,對音樂同樣熱切的愛好使他們湊在一塊兒,也使他們期待在這一方面能有所成就,並不一定要名場四海,只想有機會能讓大家都聽到他們的樂音,分享他們對優美旋律的感受與喜悅,也肯定他們在這一方面的能力。
初春的暖陽下,五個滿懷希望的年輕人昂首闊步邁向可期待的未來。
在俗稱「暴風雨」的貝多芬「d小調第一七號鋼琴奏鳴曲」中,第三樂章在十六分音符的常動曲風奔馳中,織人6小調與a小調的兩個主題,形成一個特殊的奏鳴曲式終樂章之後,倫特尼·安再次在聲隆震耳的「安可」聲中傲然轉身離去。
一回到私人休息室後,倫特尼立即以尿遁方式溜到後門與表兄傑夫會台。人不知鬼不覺的,一輛特地借來掩人耳目的破爛小轎車便悄悄地載走這位天之驕子。
十五分鐘後,格林威治村克裡斯多佛街二十號的倫布爾咖啡館後面的洗手間裡,倫特尼正迅速刮去滿面鬍鬚,而傑夫則忙著替表弟剪短頭髮。
「記住,我可是同情你才幫你的,如果事情敗露了,你要記住我跟這件事完全無關。」傑夫揮揮剪刀。「你可不能害我啊!」
倫特尼翻翻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傑夫一面往後退兩步觀察自己的手藝,一面嘀咕:「老實說,我真佩服你的恆心,居然為了這一次出走,從十八歲開始足足準備了七年,讓自己以魯賓遜的邋遢模樣出現在大眾面前那麼久。」
倫特尼撇撇嘴。
「沒辦法,否則無論我走到哪兒都會有人認得我。只有以那種模樣讓大家對我的印象定型之後,才能以我本來面目自由生活在群眾裡。」
傑夫轉到倫特尼前方,歪頭打量一會兒後——「你最好留點瀏海。」他建議。
「隨便,只要不讓人認出來,叫我穿裙子都可以。」
傑夫抬起剪刀開始細心修剪瀏海。
「所有的證件和錢都在旅行袋裡,你不能用信用卡、提款卡,因為……算了,我想你也不會用……老實說,我還真懷疑你自己能不能生活哩!」
倫特尼聞言眉頭立刻皺起來。
「我當然會,用錢買東西、租房子住、找工作。這些你都教過我了,聽起來都很容易嘛,有什麼難的!」他抗議。
傑夫看他一眼。
「是喔,到時候我們看著好了,一個從來不曾自已動豐做過任何一件事的人到底會鬧出怎樣的糗事,還真讓人期待呢!」他大大惋惜。「可惜我都看不到……"
「喂,你講話客氣一點好不好?」倫特尼再一次抗議。「至少我會自己穿衣服、洗澡、吃飯吧,這些還不夠嗎?」
傑夫以奇怪的眼光盯了倫特尼半晌,而後喟歎道:「我已經開始後悔幫你的忙了!」
「為什麼?」
傑夫搖頭。
「瞧你的樣子就知道啦。我看打小在眾人服侍下成長的你,只要一走人人群中,你就會變成一個白癡了,可以料想得到一個連鈔票都不曾使用過的人,肯定要鬧出一大籮筐購笑話。」
「白癡?」倫特尼噬一聲。「別忘了人家叫我什麼,天才中的天才耶!你居然說我是白癡?」
「是啊,音樂界的天才,」傑夫點點頭。「卻肯定會是個百分之百的生活白癡。我敢跟你打賭,你只要單獨生活不到一個月,你就會打電話回來求救啦!」他想了想又說:「也許連半個月都不用。」
「賭了!」倫特尼不假思索地說。「你要是輸了怎麼辦?」
「你到我的髮廊理發修面一律免費。」傑夫立刻回答。「你呢?要是你輸了怎麼辦?」
「下一場演奏的收人全歸你,OK?」
「十分之一吧?」傑夫撇撇嘴。「也OK啦!」
傑夫再次退後打量精心修剪過的時髦髮型和倫特尼光潔滑溜的臉龐。他在車上先行換好T恤、牛仔褲和運動夾克,除了隱藏不住的藝術氣息之外,倫特尼已經成為十足的普通人了。傑夫滿意地看著。
「可以了。」他拍拍倫特尼的肩膀。「還記得吧?巴拿馬貨輪愛瑪號,我已經跟船長說好了,你直接去找船長就是了,偷渡是很危險,但只有這樣才不會讓人找到你的行蹤。」
「明白了,所有的危險我自己承擔。」
倫特尼說著,同時提起旅行袋偕同傑夫一塊往外走。
「你為什麼把目的地訂在那兒?」傑夫好奇地問。「既然是偷渡,哪兒你都可以去啊。」
「既然我是中國人,當然要藏在中國人之間才不容易被發現,而那又是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國家,當然更不會受人注意嘍。」
「是嗎?」傑夫懷疑地瞥他一眼。「但那兒也是你父親的故鄉,他就不會想到嗎?」
「我祖父,是我祖父的故鄉。」倫特尼更。「如果不是我祖父堅持不能拋棄中國人的身份,爸爸根本不會替我申請中華民國的身份證,而又如果不是祖父去世向,爸爸將全家人的中華民國身份證都放在祖父的長袍裡陪葬,我也沒有機會偷到手。」他聳聳肩。"所以爸爸不會想到我會去那兒,因為他不知道我把身份證偷來了,而沒有身份證,是無法在那兒逗留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