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猛點頭,個個都露出欣羨的目光,紛紛插嘴。
「聽說劉府的廚子,好幾個後來都被聘為御廚……」
「還有,劉府的蓮花池!那真不是池塘,是個湖了!」
於慧朱聽得不開心,忍不住打斷那一聲迭過一聲的盛讚,不服輸地反駁,「那算什麼?再豪華,也比不過我姨父以前在徽州的家!我可從來沒看過比徽州傅家更漂亮的房子了!」
原本熱鬧非凡的宴席,突然,靜了下來。
雁宇瑎銳利眼光掃過去,冷得讓於慧朱窒了窒,臉蛋開始發白。
她的姨父,也就是傅寶玥的父親、當年富可敵國的傅盛。只不過,在抄家之後,「傅盛」二字彷彿是個禁忌,沒人敢隨便談論,更何況,席間還有皇子在座。
僵了一會兒,於丞相才開口,明是教訓女兒,暗地則是在解圍,「慧朱,妳都要滿十八了,怎麼說話還這樣口沒遮攔?」
「是呀,都該嫁人了,還小孩子一樣!還不快找個夫婿好好管教妳!」搭腔的親友說著,引起一陣哄笑。
於慧朱的臉色也由白轉紅,嬌嗔不依。
場面似乎又恢復了熱鬧,豐盛宴席也到了尾聲,僕傭們上來撤掉碗筷,上熱茶和甜品。一片混亂之際,雁宇瑎眼角依然不時瞄著角落的嬌柔身影。
從表妹失言開始,傅寶玥清麗的臉蛋上,便像是罩上薄薄面具似的,絲毫不見任何表情;在旁人尷尬又古怪的瞥視中,如泥塑般,不抬頭也不回話。
然後,她消失了。
滿室的賓客,包括她的至親,都沒有人注意到,也沒人過問。
除了雁宇瑎。
他的薄唇,淺淺彎起一個莫測高深的弧度。
傅寶玥從僕傭進出的信道退了出去的。原本這信道當然不是給她這樣身份的人走的,不過,反正大宅這邊的下人看到她就像是看著空氣,她也樂得走快捷方式。
穿過狹窄的信道,和幾個端著髒碗盤的丫頭擦身而過,毫不在乎。
她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令她難堪的話語,對她視若無睹的態度……她都不在乎。
反正,已經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了。
不在乎呵……為什麼胸口還是悶悶的,酸酸的?不是早該習慣了?
是因為那個俊美得彷彿天神一般的男人吧。她能想像,他也像其它人一樣,帶點嫌惡,帶點憐憫地望向她,然後,暗自慶幸沒跟身份如此特殊的女子有太多牽扯?
這心口的刺疼呀,到底怎麼回事?
「小姐,妳回來了!」巧絲在廂房門口殷殷探首,一看見主子,便好像鬆了一口大氣似的,急急迎了上來。
「我沒事,妳別擔心,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傅寶玥盈盈走過,淡然說道。
從巧絲緊張的口氣,她便知道,她親如姊妹的婢女一定提心吊膽了一整晚。
「不是啦,小姐!」沒想到巧絲急道:「妳看那邊!」
傅寶玥順著她微顫的手指看過去──
臥室外的小套間,中央是張圓桌,此刻圓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路擺到地板上。窗前書桌上,也有著好幾個扁平禮盒,顯然是書冊一類。紙卷堆在椅子上,看來是畫。
「這些……」一向平靜如水的麗容,此刻,也有了詫異的漣漪。「是哪兒來的?」
「六、六爺差人搬來的。」巧絲顯然太過震驚,話語彷彿流水,從她嘴裡一直湧出來。「那位青河大哥帶著幾個兄弟,說要把小姐的東西搬進來,我本來不讓,可青河大哥說,現下大家都在前面吃飯,沒人會注意,才是最方便的時候。東西都是六爺這次南下時,陸陸續續幫小姐選的,早該送過來,卻都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若是不合心意,儘管跟六爺說……啊,臥房裡還有……」
傅寶玥呆立了片刻,然後,彷彿在作夢一樣,蓮步輕移,緩緩走向臥房。
她的床上,端正放著個精緻的方盒,鑲嵌了各色寶石,四角還用金箔包住,燦爛奪目,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
「青河大哥說,六爺特別交代,這個盒子,要小姐一個人親手打開。」巧絲說著,在她身後幾步處停駐,不敢再往前走。
傅寶玥恍若未聞,逕自來到床前,雪白素手撫上了烏亮紫檀木的盒蓋。
輕輕揭開……
「呀!」她忍不住輕呼出聲。
盒內乍看之下,是鮮艷奪目的緞布,但傅寶玥伸手拈起一角水藍色──
那水藍正如最清澈的湖水,上面精繡著栩栩如生的鴛鴦。用的是真正的金絲,在燭光下閃爍。而上端,有著純金打成的極細煉條。
這是一件……貼身肚兜呀!
傅寶玥的粉臉,轟的一下,全紅了!
幸好巧絲沒敢進來,在她身後把門掩上了,要不然,讓巧絲看見雁宇瑎送她這麼一件私密的褻衣……
不,可不是一件,而是好幾件!湖水藍,蔥綠,洋紅……各色都有,每件都一樣華麗貴氣,作工和用料,全奢華得令人不敢置信。
他南下之前,拿走了她的肚兜,回來時,真的還了她!
握著那輕軟如煙的布料,傅寶玥呆立在床前。
月光越窗而來,一尊玉人兒就在一片銀白清冷中,久久,都沒有動。
第五章
夜裡,一輪明月高掛,大地在薄霜與月光的雙重洗禮下,閃爍美麗的銀色。
窗門都緊閉,為了抵禦北方凜冽寒風,門縫窗縫還都貼上了厚厚牛皮紙裁成的封條,再生起一個火爐,泡壺冒著煙的熱茶,滿室生春,可以暫時忘去外面的一片冰寒。
當然,情人的懷抱,更是保暖的絕佳好物。
雁宇瑎一手拈著精緻零嘴──何記的蜜李鑲胡桃,另一手,則是環抱著嬌滴滴的心上人。
傅寶玥正坐在他腿上、依偎在他懷中,櫻桃小口輕啟,讓他餵著名貴美味的點心。
「好吃嗎?」低沉問句在她耳際,讓她耳根子麻麻的。
傅寶玥怕癢,忍不住閃避了一下。雁宇瑎見她這樣,索性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耳朵,逗得她左閃右躲,咯咯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