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冷……雖然已經快六月了,可是這裡接近山區,夜晚還是有些寒意。他拿出西裝外套披在身上,把椅背放直,打算今晚就睡在車上守株待兔。
他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睡車上當然很不舒服,就算開的是高級的進口車,還是比不上一張床來得舒適。可是,眼前的他什麼都不在乎,也沒心思去找旅館,他只想快點找到絲琪,親口跟她解釋,帶她回台北,不想再讓一顆心高高地懸在半空中,上不接天,下不著地。
癡癡地望著那棟爬著綠色籐蔓的紅瓦白牆小洋房,關焄傑抹抹臉,疲倦地低語;「你到底在哪裡,又對我下了什麼蠱?我怎麼會這麼愛你呢?唉,怎麼會呢……」
*** *** ***
翌日。
關焄傑不是被刺眼的陽光擾醒的,而是被一連串急促的聲音給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就聽到車窗傳來一陣拍打聲,一名頭髮微禿的老者正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關焄傑趕緊打開車門,都還來不及開口,老人就辟哩啪啦地臭罵。
「喂,你這臭小於是誰?打從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你的車子停在這裡,停了一整夜,你到底有何居心?你是不是小偷,打算先觀察地形好闖空門?」
小、偷?關焄傑的臉上出現三條黑線。唉,他真衰啊,不但慘遭女朋友拋棄,在她家門口苦守一夜,窩在車上挨餓、受凍、喂蚊子,現在還要被誤當為小偷。唉。
他還來不及解釋,掛著「游寓」門牌的大門就被打開了。
一對中年夫妻穿著運動服走出來,精神飽滿地對老者打招呼。
「鄰長,早啊!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啦、他啦!這個人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小偷!不然幹麼從昨天晚上就把車子停在你家門口,動也不動?」年逾六十的老鄰長氣呼呼地指著關焄傑。小鎮民風純樸,家家戶戶都守望相助,遇到陌生的人或車輛一定會特別留意。尤其他可是熱心公益,充滿正義感的老鄰長呢!
一看到游氏夫婦,關焄傑趕緊趨前有禮地道;「兩位好,是游伯父和游伯母吧?我是關焄傑,是絲琪的男朋友,很抱歉突然登門打擾。」
絲琪的男友?這句話讓游氏夫婦面面相覷。游介誠謹慎地望著他,說;「原來是絲琪的朋友啊,遠道而來一定很累吧?先進來喝杯茶。」他是一名退休教師,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書卷氣息。
游夫人卻拉拉丈夫的手,表情不悅地看著關焄傑。「年輕人,你不要亂講話,我家琪琪可沒說過你是她的男朋友!琪琪不在家,就算在家,我想她也不願意見你,你請回吧!」
關焄傑誠懇地道;「伯母,我知道絲琪對我有點誤會,不過,我可以解釋——」
「不用解釋!」游夫人冷冷地截斷他的話。「我不懂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只知道,你讓我的女兒很傷心!老伴,咱們走,別理他!鄰長啊,一起去前面喝杯豆漿吧?我請客!」
游夫人硬把丈夫拉走,游介誠一頭霧水地問著;「咦?怎麼他不是琪琪的男朋友嗎?老婆,人家開那麼久的車子找來埔裡,你也該聽聽他的解釋嘛!」
「還有什麼好說的?」游夫人一肚子氣。「琪琪一回來就把自己悶在房裡,什麼地方都不去,幸虧黑豹那孩子硬把她拉去店裡,不然她肯定會悶死。我看得出來她這次被傷得很重,她跟雨璇通電話時,我都聽到了,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叫做關焄傑的壞男人!。他們家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居然拿支票去羞辱琪琪!琪琪可是我們的寶貝女兒耶,她長得漂亮又聰明伶俐,從小就被大家捧在掌心裡,怎麼可以讓人欺負?」
「伯父、伯母,不是這樣的……」關焄傑真是欲哭無淚。唉,出師不利啊!好不容易找到埔裡,都還沒正式拜見未來的岳父、岳母,就被他們給三振出局,列為拒絕往來戶。
唉,他好慘啊……
*** *** ***
「汪汪、汪汪!」
夜深入靜,遠處傳來狗吠聲。小鎮的居民作息都很正常,傍晚六點,家家戶戶都炊煙裊裊,飯香撲鼻。用過晚餐後,有幾個居民在屋外散步聊天。一到晚上九點,幾乎每戶人家都關門熄燈,準備就寢了。
啪、啪、啪!「可惡!好多蚊子!」躲在車上的關焄傑惡狠狠地朝自己的大腿打下去。煩死了,怎麼這麼多蚊子啊?他在這裡守了一天,白天只有幾隻野狗,晚上則是成群的蚊子軍團,毫不客氣地拿他當晚餐。
啪、啪!他狼狽地一直打蚊子,望著游離的大門歎氣。唉……一整天了,他挨餓受凍,一天下來只去附近唯一的一間便利商店匆匆買了個便當和飲料,就趕回來繼續站崗了,但苦苦守候,卻還是見不到絲琪一面。她到底在哪裡啊?
被蚊子咬已經很可憐了,最慘的是,這附近的居民只要經過他的車旁時,都會拿一種同仇敵愾的眼神瞪他,甚至還有人罵道;居然敢欺負我們埔裡的寶貝女兒?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欠揍!
嗚……大家都誤會他了,以為他是狼心狗肺的負心漢,他真的很衰啊!
「好渴喔……」想再去便利商店買點飲料,可是關焄傑又怕自己一離開,絲琪就剛好回家。他守株待兔這麼久了,萬萬不可毀於一旦。忍耐!不管再渴、再餓,一定要忍耐!
突然,游家大門被打開,游夫人臉色不善地上前敲敲他的車窗,示意他下車。關焄傑趕緊下車。「伯母!」
太好了!她終於肯聽他解釋了嗎?只要先打通兩老這一關,他一定有機會挽回絲琪的!
游夫人板著臉罵道;「你到底還要在這裡待多久?你連人帶車地杵在這裡,看了很煩耶!這條巷子不是我家的,還有很多鄰居要用,你就這麼一直杵在這兒,左鄰右舍會有閒言閒語的。我家琪琪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不想跟你這種人扯上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