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柳只是揚起嘴角,她心底很清楚,紀昭頤是個做事有分寸的人。
至少一開始會是這樣。
當年跟沂倫剛交往時,他雖然沒有什麼溫柔體貼,但是也不會對她做過分的要求,甚至珍惜她對他的好;但是日子一久,習慣成自然,所有的事不僅變成理所當然,連那份珍惜的心也失去了。
她想相信紀昭頤不是那樣的人,因為跟沂倫比起來,他那段輕狂的年少日子早已過去,他是個非常穩重且讓她心安的男人。
紀昭頤晃著杯中的酒,內心現在其實是百感交集,他做著所有的揣測與猜想,不知道沂倫尋找她的事情會在她心中激起如何的漣漪,是欣喜?還是訝異?或是有些苦澀的甜美?
不管哪一種,他發現他都沒有辦法泰然接受!
因為她現在是他的女朋友,雖然似乎才剛開始進入狀況,但是他壓根兒不希望沂倫的影子有一丁點殘留在她的心裡面;但是他也比誰都清楚,沂倫在梅雪柳心裡的份量,說不定永遠都抹之下去。
「那個……電視就在外面!」他決定尊重她的一切,「如果你想看的話,就直接去看吧!」
梅雪柳穿著衣服的動作停了下來,她雙眸凝視著手上的衣物,臉上的表情平靜,但雙唇微抿了抿。
她想知道農場那邊發生什麼事,她也想知道為什麼阿威會中途攔截他們,她更想知道沂倫帶記者前去是什麼意思……還有他真的是在找她嗎?
一顆心浮動著,她卻覺得對紀昭頤過意不去,她明明應該已經忘記沂倫的存在,但是一聽到他的名字、聽見若有似無的找尋,她內心又會湧出一股渴望,渴望知道她在沂倫心裡到底是什麼!
多年的付出,在沂倫心裡究竟值不值一分一毫!
「你別顧慮我,畢竟他曾是你深愛的人。」紀昭頤一點都不想這麼偉大,「我不是偽善,也不是想裝作寬容,只是……我不認為讓你不看、不聽,你的心就會在我身上。」
梅雪柳飛快的握住紀昭頤的手,「我的心已經在你身上了!我只是……我只是……」她焦急慌張的看著他,應該出口的話卻說不全,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樣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清楚且誠實的表達自己的心意。
誠實地……真正的誠實是什麼?
「我只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找我。」梅雪柳執起紀昭頤的大掌,貼上自己的臉頰,「我不懂他為什麼會想找我!」
啊啊……這是他想過最糟的答案!
沂倫為什麼要找你呢?親愛的雪柳,如果你知道了沂倫的心意,你會怎麼看待這個人,又該怎麼面對我呢?
「我陪你看。」紀昭頤緊扣著梅雪柳,儘管夜已深沉,他們還是一同走向客廳。
有許多想法在梅雪柳腦子裡竄來竄去,她不安的坐下來,再多猜測,終不及電視裡將播出的真相。
紀昭頤親自按下開關,液晶螢幕啪的顯現色彩,雖然是夜間新聞,但是這等大事保證持續二十四小時重複播放。
鎂光燈閃爍不停,打在桌前那個削瘦的男子臉上,男子已經蓄滿鬍子、滿臉憔悴、雙眼哭得紅腫,一點都看不出來是那美型視覺系的知名明星!
「梅雪柳……是我交往七年的女朋友!她很漂亮、很溫柔、很體貼,對我非常非常的好!」沂倫拿起梅雪柳的一張獨照,
「從我沒沒無聞到成名,她一直無怨無悔的陪在我身邊,也不計較自己的身份沒定位,更不在乎我對外說我沒女朋友……」
沂倫說到這裡,突然哽咽起來,淚流滿面的哭了!
「小柳……是我錯了!我拜託你回來好嗎?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不是故意要疏忽你的……我也拜託各位幫我找小柳,她除了台北之外的地方都不熟,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我應該更早報警的……求求你們!幫我找小柳啊……」
語未盡,沂倫竟狠狠的趴上桌,不顧形象的失聲痛哭!
鏡頭轉到主播,她用簡單清楚的辭彙表達沂倫的意思——
「沂倫說,因為走紅後開始忙碌,接著就常忽略女友的存在,甚至有時心情不好還拿她出氣,梅雪柳極有可能因此而離家出走,沂倫發現後心急如焚,他表示寧願賠上演藝生涯,為他的謊言向大眾道歉,但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此生摯愛的女人。」
「此生……摯愛?」梅雪柳幽幽的,張開嘴唇。
紀昭頤痛苦且緊張的嚥了口口水,回首想看清楚梅雪柳此時複雜的神情。
她兩眼發直的看著電視,螢幕的亮光在她黑色的瞳仁問跳躍著,而兩行清淚自然溢出她的眼眶,順著白淨的顴骨邊滑了下來,雙唇緊閉,甚至還微微顫抖著。
「雪柳……」紀昭頤緊緊握住她十指交握的一雙手。
「這種話他說得出來?他怎麼說得出口?」下一刻,梅雪柳彷彿火山爆發一般跳了起來,「有人會這麼對待一生摯愛嗎?使喚她、冷落她、甚至無視她的存在?這種謊話他也說得出來,還面不改色!」
雪柳!
紀昭頤被嚇著了,他昂首瞧著激動非常的梅雪柳,她緊繃著雙肩,握緊雙拳,看著電視裡……不,是瞪著電視裡的沂倫!
「他以為不吃飯很可憐嗎?他以為憔悴點就能感動人心嗎?還是他以為在鏡頭前哭就會得到同情?他可以得到世人的同情與憐憫、他可以重新獲得人氣,但是對於死心的人是無效的!」梅雪柳幾近咆哮般的吼著,「我的心已經死了!我的心已經死了!」
「雪柳!」紀昭頤趕緊站起身來,使勁的把她拉進懷中,心疼萬分的緊緊擁著。
「昭頤……我好難過、我好難受……」梅雪柳緊抱著紀昭頤嚎啕大哭,「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他才說出這種話?為什麼……我必須被傷透了才能得到他的注意……」
「你只是站著不動,就能吸引我的注意。」紀昭頤沉著聲,一字一字安撫著她,「雪柳,我在這裡,我人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