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嚥了口唾沫。「四個小時並不長,我必須一開始就用最強勢的手段,因為我很急,我不能再沉淪下去了,只有這個難得的機會讓我從深淵中爬出來,我必須一次就成功,絕不能失敗,所以……」
她嘴角抽搐一下,深吸一口氣後才慢吞吞的啟口。
「我找了五個男人來上他……」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迴盪在包廂之中,何穎佩臉頰上立刻浮現一幅清晰鮮明的巴掌印,但她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連一絲絲肌肉的抽動都沒有,好像那巴掌根本不是打在她臉上。
「我告訴他,如果他想要那兩千萬,他就得乖乖讓那五個男人上他,當時我以為在他聽到那種話之後,我就可以在他眼中看到驚慌、害怕、惶恐、無措,只要他讓我看到那些,只要一絲絲就行了,我就會把兩千萬給他,也不會讓那五個男人碰他,真的,我只要看到那些,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夠了。可是……」
她苦澀的閉上眼。「在那種時候,他依然不肯丟下他的不屈,我看得出,他不是不在乎那種事,但他就是不肯屈服,也不願放棄那兩千萬。我氣瘋了,因為他不肯讓我看到我想看到的,因為他不肯讓我自己拯救自己,所以……」
淚珠悄悄自她眼角沁出。「四個鐘頭後,面對他飽受折磨、血跡斑斑的身軀,我終於明白我錯了,在他極盡羞辱但依然不屈的目光下,我羞愧極了,但一切都已太遲,錯已鑄下,再也挽回不了……
「我愛他,卻用最可怕的方式傷害了他,我後悔,真的好後悔……」她哽咽一聲。「之後,我衷心期待能有一個女孩子出現,只要她能代替我撫平他的傷口,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方靜恩猛然起身走向門口。「不要再來俱樂部了!」
「好好好,我不來了,我不來了!」何穎佩慌忙不斷點頭。「但是你一定要幫他……」
「他是我的問題,不用你操心!」方靜恩的聲音冷得像冰、硬得像鐵。
「如果……如果你有需要,儘管來找我……」
「不必,我只想知道……」方靜恩站定。「那五個男人……」
「他們……他們是我在美國的客戶,我招待他們到台灣來觀光,三……三個白人,兩個……兩個黑人……」
白人?黑人?
天哪!
方靜恩只覺噁心得想吐。「你好狠!」
「對……對不起……我……我……」
現在再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
方靜恩用力甩甩頭。「不要再讓我們見到你了!」
何穎佩抽噎一下,驀地掩面痛哭。「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是最優秀的女強人,但在某一方面,她又何嘗不是最脆弱的。
方靜恩再次邁步,頭也不回的離開包廂,沒有當場殺了何穎佩,是為了回報何穎佩勇敢的告訴她這件事,但若不盡快離開,她還是會忍不住出手「教訓」那女人一下。
那女人比高秉岳更該死!
*** *** ***
方靜恩一坐下,黃佳慧就自動自發的躲到遙遠的天涯海角另一方,噤若寒蟬的不敢出聲,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不要跟我說話!」
黃佳慧拚命搖頭,表示她一個字都不會說,不用方靜恩提醒,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跟方靜恩哈啦瞎扯的好時機。
她們幾乎是從出生就認識了,直到如今都快二十年了,方靜恩什麼樣的面貌她沒見識過,可就沒見過方靜恩如此恐怖的表情,甚至在乍知被高秉岳欺騙的那當下,方靜恩也沒有這麼生氣。
現在的方靜恩,很顯然的誰要是膽敢碰她一下,她一定會立刻用最殘忍的手段將對方分屍,毫不猶豫。
在七號包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黃佳慧一邊問自己,一邊謹慎的觀察方靜恩的表情變化,而方靜恩渾然不覺好友擔憂的注視,兀自緊咬下唇,緩緩聞上雙眸,雙拳更是卯上全身力氣握緊,指甲都掐進肉裡了。
當初在五條通尋找於修凡時,她就知道有許多男公關並不在意那種事,對他們而言那只是「工作」,只要能賺到錢,他們不在乎被男人做任何事。
但於修凡跟他們不一樣,他出身自家教嚴謹的軍人家庭,在斯巴達式的嚴厲教育之下成長,雖然辛苦,然而也因此成功的塑造出何穎佩所說的那種不屈的氣節,使他成為一個有節操、有骨氣的男人。
也因此,那種許多男公關都不在意的事對他來講卻是一種最大的羞辱,就好像女人被強暴一樣,他的心靈必然也因此被烙印上最醜陋的污點,永遠不會消失。
為什麼他要那麼傻呢?
明明知道想治癒她的病只有微乎其微的渺茫機會,但他依然情願抵押出自己的一生,以換取那幾乎沒有希望的希望。
明明知道砸再多金錢下去,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可能性,一切全都是白費的,但他依然願意承受那種不堪忍受的羞辱折磨,以換取那只有零點零零一的渺小機會。
明明知道這一切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在她心中,他可能永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影子,他卻依然願意為她犧牲一切,付出所有。
他為什麼要那麼傻呢?
「為什麼?」她無意識的溢出心酸痛惜的呢喃,晶瑩的淚珠兒緩緩滑下。
見狀,黃佳慧驚慌地摀住自己的嘴,差點叫出來。
多少年了,她已經多少年沒見方靜恩掉過眼淚,好像是從方靜恩開始練合氣道之後,她就再也沒掉過半滴淚水了。
當她得知她老爸在大陸收二奶,她沒有哭。
當她爸爸、媽咪離婚時,她也沒有哭。
當她得知自己只剩下三到五年生命,她還是沒有掉半滴眼淚。
當她得知被高秉岳騙得徹底,她更不可能哭。
但現在她哭了,雖然沒有哭出聲來,可是一顆接一顆滾落的淚珠卻似乎永遠也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