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加上她變賣所有珠寶首飾所得的兩百多萬、方爸爸給她的兩百萬,以及賣掉豪宅的錢,所得也不過六、七百萬,離三千五百萬還遠得很呢!
黃佳慧瘋了似的想幫忙,可是……
「我家破產之後,連我們住的房子都是租來的,以前那些朋友也不跟我們家來往了,一提到借錢,他們就……」
「我明白、我明白,」方靜恩溫聲安慰急得快哭了的好友。「當我們不缺錢的時候,想跟人家借多少都沒問題,但當我們真正需要錢的時候,反而一毛錢都借不到,這就是現實啊!」
「那……那……高秉岳……」
「沒用的,高家的房子雖然是自己的,但還有七成貸款尚未清償,就算賣了也值不了多少錢啊!」
唯一有能力拿出這筆錢的只有方靜恩的「未婚夫」林品柏,但自從方爸爸和林伯伯大吵一架拆伙之後,林家早就和方家斷絕往來,而林品柏之所以會繼續來找方靜恩,只不過是不想認輸,打算先把上她,之後再甩了她,一旦得知方靜恩罹患絕症,還想借錢,林品柏立刻畫清界線,翻臉不認人。
就達邱大夫雖有意幫忙,偏偏他兒子炒股票虧了不少錢,連他自己也在為金錢傷腦筋呢!
「那還有誰……」
「沒有了!」
黃佳慧終於忍不住哭出來。「那怎麼辦嘛?」
方靜恩自嘲的一笑。「認命啊,不然還能怎麼辦?」
「可是……可是……」
「其實這樣也好啦,就算真借到了三千五百萬,倘若還是治不好——這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那三千五百萬不就白費了,還要害大家背了一屁股債,不知道何時才能還清,實在不值得呀!」
「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就值得!」黃佳慧灑著滿臉淚水怒吼。
方靜恩想說什麼,但馬上就放棄了。
她能說什麼?連她自己的心態都尚未調整過來,她又能說什麼?
表面上的鎮定無非是為了安撫方媽媽,其實她比誰都惶恐、比誰都害怕、比誰都憤怒,這件徹底顛覆了她的生命的噩運,眼看就要打敗她了,她卻完全無計可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命運被牽引入黑暗深淵之中。
她到底該怎麼辦?
在確知一切已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之後,她就不停的這麼問自己。這件事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錯,只能怪上天的捉弄。但是……
她真的很不甘心啊!
然而,儘管她再不甘心也無可奈何,直到休學和出國手續都辦好,瑞士研究所方面也已談妥,方媽媽也只籌到了七百萬,眼看連那一絲絲幾近於無的希望都抓不住,方媽媽急得快崩潰了,就在這時……
「伯母,兩千八百萬,給你!」
方媽媽震驚的瞪住手中的銀行本票,難以置信,以為在作夢,方靜恩與黃佳慧更是失聲尖叫。
「你你你……你哪裡來的兩千八百萬?」
「跟高利貸借的。」高秉岳爽快地回道。
「高利貸?」方靜恩駭異的驚叫。「但高利貸的利息很可怕呀,你怎麼可能還得起?不,你連利息都應付不了啊!」
高秉岳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笑容一如以往般燦爛。
「只要命還在,什麼事都可以應付過去的!」
「可是……」
方靜恩還想再說,但高秉岳不再理會她,逕自催促方媽媽。
「伯母,可以出發了,不管是什麼病,愈早醫治,痊癒的希望愈大不是嗎?」
方媽媽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支票,毅然點頭。「好,但我發誓,這筆錢再加利息,我一定會全數還給你的!」借錢可以還,命沒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何況這條命還是她女兒的,她也顧不了其他問題了。
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無論方靜恩再如何反對也無效,只好任由方媽媽決定一切。
三天後,她們出發了。
*** *** ***
桃園機場,出境大廳前,面對來送機的好友,方靜恩壓抑許久的傷感終於忍不住爆開來。
「佳慧,我……我會好想你……」與黃佳慧相互擁抱,她哽咽了。
「想念是好事,這麼一來,你才會……」黃佳慧也紅著一雙眼眶推開方靜恩,緊緊盯住她的眸子,深刻的目光中傳達著無盡鼓勵和期盼。「盡快回來!」
她還回得來嗎?
方靜恩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點頭。「我一定會回來!」
黃佳慧噙著淚水擠出笑容。「我等你!」
「好!」橫手背拭去淚水,然後,方靜恩回身面對高秉岳。「阿岳,那筆錢我和媽咪一定會設法還你。」
「我從來沒想過要你還這筆錢。」
「阿岳!」呢喃著,她的眼眶不禁又濕了,情不自禁主動貼向他胸前。
「不要哭……」高秉岳柔聲安撫她,雙臂緊緊的圈住她的嬌軀,唇瓣覆在她耳際,深情低語。「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她抽噎著落下淚水。
她知道,也相信他這份感情絕不虛假,能夠無條件的為她付出這麼多的,除了親人之外,也只有深愛她的男人。只是……
倘若她再也回不來了,又該如何回報他這份深情呢?
「小靜,到時間上機了!」
好半晌後,方媽媽的催促聲自身後傳來,方靜恩才深呼吸幾下,毅然離開高秉岳的懷抱,硬生生將目光移向那位專程開車送她們來機場的人——高秉岳的影子,不再看那兩個會令她依戀不捨的人——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她會離不開的。
「謝謝你送我們來機場。」
話落,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不經意瞥見那個高秉岳的影子唇畔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彷彿在暗自高興某件不為人所知的陰謀終於得逞,使她心頭驀然升起一股隱隱的不安。
他笑什麼?
但沒時間再讓她多做思考,方媽媽又推推她,於是她猛然轉身跟隨方媽媽進入出境大廳,直到上機前,她都不敢回頭,害怕自己一回頭就會捨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