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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芽接觸過的地方都透出了強烈的光線,只其中一個蓮花瓣的下方,有一個指肚般大的圓圓灰點,不管怎麼用樹芽去擦,那兒也亮不起來。
溫樂源將手指探了進去,在那個灰點上一按,指尖竟從那裡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燈身刺目的亮光啪的就滅了。
公寓裡有瞬間的寂靜,包括雨聲、鳥叫聲、蟲鳴聲……寂靜,寂靜,好像這世界所有活著的東西都死了。
那種寂靜只是幾秒鐘,接著就是不知何物的吼叫,震得人連腦子也在抖動。
那彷彿是一個信號,有無數難以形容其顏色與形狀的物體,隨著這聲信號從各個房間鑽了出來,發出各種雜亂的聲音向一樓飛奔而去。有幾個房間有短促的驚叫,但很快就被蓋住。
接著,便從一樓傳來了一聲巨大的……彷彿不是人類的痛苦嘶吼聲。
溫樂源驚得幾乎把燈摔到地上。
溫樂灃大步跑出來,扶著門框叫:「怎麼回事?哥!你有沒有看見剛才那些東西都跑了!還有這個叫聲!難道是梁……」
一低頭,他的視線落在溫樂源手裡沒了光彩,顯得比之前更灰暗幾分的燈上,臉色都變了。
「你……你把它破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溫樂源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他:「我拿它不就是用來破的嗎?」
溫樂灃腿一軟,差點倒下去。
「我……你……」他閉了閉眼,好不容易才穩定下情緒,「人都快被你害死了……把東西放下!走!我們去救人!」
「咦?救誰?」
他從溫樂源的肩頭一躍而過:「燈的主人!」
「你不是很討厭梁永利嗎?」
「不是他!」
溫樂源更是大惑不解:「不是他?那是……喂!臭小子你今天身手俐落得很嘛!又不帶身體是不是!」
「你到底去不去!」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樂灃早已躍下了一樓。
「你也得給我點喘氣兒的時間哪!」溫樂源快氣死了,「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你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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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利的房間已經被濛濛黑氣所籠罩,好像某種柔軟物體的觸手,從房間裡伸出來向四面爬開,逐漸增擴自己的範圍。
溫樂灃暗道一聲糟,他現在才來已經太晚了,「那些東西」八成連梁永利也吞掉了……怎麼辦……
又有一聲慘叫,穿破黑色氣團鑽了出來,是梁永利的聲音,他還沒有死!
溫樂灃精神一振,抬腳就往裡沖。
就在他即將接觸到那些黑氣的觸爪時,諸多分散的黑氣忽然內收,互相扭曲、糾結,凝成一個巨大的錐形物體,向他迎面砸去。
溫樂灃大驚中擰身轉體,卻趕不上那黑氣拳頭的速度,被一拳砸中背部,又順著拳力狠狠撞上牆壁,又彈向另一面牆,最後摔到地上,又滾出老遠,撞在某樣東西上,終於停了下來。
幾乎被摔個半死的溫樂灃暈頭轉向,朦朧中看到溫樂源獰笑著彎下身……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拽起來。
「小子,嘗到冒失的滋味了吧?誰讓你不等我!」
好像不是在做夢……
溫樂源不耐煩地又晃了他幾下:「讓人打傻了嗎?怎麼不吭氣兒?」
「我……在想……」溫樂灃抬起一隻胳膊,用大拇指指指身後,「你有它厲害沒?」
觸手爬出了房間,像爬山虎一樣爬滿了106門口的那整面牆壁,又向其他方向擴展。
溫樂源看了一眼:「嗯,也許是個平手。」
「吹吧你……」溫樂灃無力地訕笑,「那可是積聚了整整九年的怨氣,就算你修煉到姨婆那樣,能不能對付還是問題呢……」
「你嘲笑我!」溫樂源氣急敗壞地狠命晃他。
「我沒有……」溫樂灃嘴邊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只是我們的力量,還不是九年怨氣的對手……」
「恨」是這世界上最強的力量,當它被什麼東西壓制住時,它不是像愛情一樣緩緩熄滅,而是呈幾何數增加,就像荊棘裡的火種,看不見,卻在慢慢積攢著巨大的殺傷力,最終,在你能看到它產生的火苗之前,荊棘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對於梁永利這個人,溫樂灃和溫樂源既不愛也不恨,也許溫樂灃很討厭他,但「討厭」這種情緒,還是遠遠比不上仇恨的。所以不要說九年,就算只積攢三四年的時間,溫樂灃和溫樂源都要在是不是必須對付對方這件事上還要多推敲幾次,更何況現在這麼長時間……
「你為什麼老給我找這種事……」溫樂源頭痛地說。
「因為你是我哥。」
兄弟等於哥哥一輩子給弟弟收拾爛攤子……溫樂源絕望了。
他放下溫樂灃,看著那堆不明所以的物體,道:「這玩意,和你有關對吧?」
溫樂灃猶豫一下,答:「……是。」
「你去姨婆那兒,把用得著的符咒給我拿來。」
溫樂灃一頭撞入陰老太太的房間,正美滋滋看電視的老太太嚇了一跳:「幹啥哈!幹啥哈!搶劫也得有預告麼!」
溫樂灃沒時間和她扯,鑽進裡屋就開始翻翻找找。所幸他對這裡夠熟悉,沒過幾秒就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又冒冒失失地一頭衝了出去。
「有幾張珍貴!要錢的哈!」陰老太太在他身後吼。
溫樂灃衝回原地,發現溫樂源還站在剛才的位置上,連動都沒動過。而那團黑色的不明物體,已經吞噬了兩個房間門和兩扇窗戶,只要再前進幾米,就可以強佔一樓的一半地盤了。「哥!你怎麼不動!」溫樂灃怒吼。
溫樂源懶懶地看了他一眼:「啊……該我動嗎?」
溫樂灃想一腳踹死他!「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們遇到了什麼!它占的地方就是鬼流出來的方位!萬一引出不正常時間出現的鬼流怎麼辦!」
「不明白,不知道。」
溫樂灃真的想弄死他了……
「我幹活,總要干個明白活,」裝作沒看到弟弟七竅生煙的樣子,溫樂源還是那麼懶懶地說,「你既然不能說,那就算了,不如這一仗你來打?」